直到胡來帶著眾官兵走遠後,客棧小二才從前臺緩緩探出腦袋,四處張望,確定官兵走遠後,才拍拍胸脯,長舒一口氣。

看見青衣女子半碗混沌還在那裡,上去唯唯諾諾輕聲問道:“姑娘,混沌涼了,我再給你熱熱?”

鍾萍見店小二神情緊張,以為是害怕身邊的旺財,向下揮了揮手,示意旺財坐下,又對小二報之一笑,“沒關係,不礙事,涼了也可以吃的。”

店小二見女子也不是難說話之人,吞吞吐吐道:“姑娘,你知道你闖禍了嗎?剛才那叫胡來的黑袍男子,真的是當朝宰相弟弟,平時也是縱容兒子魚肉鄉里,只是今天被你收拾了,肯定會找你復仇,他可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更何況你當時那般羞辱他,唉………我勸你還是趕快走吧,遲了怕是走不了。”

鍾萍聽聞,也不算太吃驚,畢竟看兒子就能知道老子德行,只是此刻一抬腳走人,怕免不了牽連客棧老闆,自己闖的禍,豈能他人受累?於是對店小二安慰道:“沒關係的,我不怕,如果我走了,難免他們會拿客棧撒氣,到時候砸了客棧,連累你們就不好了!”

見女子執著,小二也是著急,“他們這一走,肯定是去搬救兵去了,這個客棧我不要也罷,又當掌櫃又當夥計這麼多年,也當夠了。他們要是砸就砸了,大不了回老家,現在天下都不太平,到哪裡也都一樣。見姑娘也是心善之人,那些畜牲手段你是想不到,實在沒必要為了我這破店留下啊。”

鍾萍無奈搖了搖頭,“這樣吧?我們倆誰也別爭,我待到明天晚上,如果明晚以前他們來我扛著,明晚以後你抗著,如何?”

心善的店小二知道自己勸不了眼前青衣女子,只能點頭答應。

夜晚,殘月當空,青衣鍾萍坐於樓頂,夜風吹個不停,馬尾,衣角隨風微擺,身側旺財已經入睡,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身後一個小女孩躡手躡腳爬上了上來,是店小二福叔的獨生女,福叔早年妻子重病去世,留下了這麼一個孩子,起早貪黑在亂世中經營這個客棧,就是想給這個小女孩以後一個安寧。

鍾萍回頭,對著小女孩微微一笑,朝自己擺了擺手示意小女孩過來。

女孩對青衣女子沒什麼興趣,只是盯著一旁旺財,怯生生眨著眼睛,小心翼翼道:“仙女姐姐,你這旁邊是老虎嗎?好可愛,我可以摸摸嗎?”

“當然可以,不咬人的,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福柒,爹爹叫我阿柒,仙女姐姐也可以這麼叫我。”

鍾萍嘴角微揚,小聲微念,“福柒,福柒,福氣,福氣………”

“仙女姐姐,這老虎叫什麼,它的毛摸起來好舒服。”

“旺財。”

“旺財?我們家狗也叫旺財誒,那我家狗長大是不是也能變老虎啊?”

鍾萍很是喜歡這叫福柒的女孩,不停聽她唸叨,也不嫌煩,有的時候女孩會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自己也答不上來,挺尷尬。

第二天一早,天都沒沒亮,一陣輕微敲門聲起,開啟房門,小女孩福柒手裡拿著兩串糖葫蘆,站在門口。

昨夜都聊了一夜,還沒聊好?鍾萍輕輕點了下女孩鼻心,“怎麼啦?我們的小阿柒,又想我們旺財啦?”

小女孩阿柒把頭伸進門裡,見旺財還在睡覺,仰頭對女子奶聲奶氣說道,“我這裡有兩隻糖葫蘆,給你和旺財一人一隻,我們就是朋友了。”

鍾萍看著糖葫蘆,不自覺的笑了起來,“沒有糖葫蘆我們也是朋友啊,這個你留著自己吃吧。”

“私塾先生說了,我們要把最好的分享給朋友,你和旺財都是我們朋友,我要把我最愛糖葫蘆送給你們。”

說完就把糖葫蘆塞進青衣女子手中,嘣嘣跳跳下樓,兩隻羊角辮有節奏地上下襬動。

鍾萍看著手上糖葫蘆,有些出神,真是個好孩子,隨後走到旺財身邊,上去一腳,“傻狗,別睡了,咱們帶阿柒去趕集,朋友得禮善往來啊。”

名為旺財棕額虎,本來睡得正香,被一腳踢醒,一臉不情願地站了起來,甩了甩巨大腦袋,隨著鍾萍下樓。

小二福叔見青衣女子下來,趕忙招呼,“早飯做好了,趕快過來吃點。”

說完就把幾碗稀飯端了上桌,又變戲法般從桌子底下掏了個豬頭,扔給了旺財,一邊唸叨,“豬腿沒有了,吃個豬頭,委屈委屈了。”

說完,望著啃食豬頭的旺財,一臉慈祥,真是一對善良的父女。

飯畢,福叔麻利地收拾了碗快,聽青衣女子說要帶女兒去趕集,又從櫃檯拿了點銀兩給帶著,在鍾萍再三推辭下才又把銀子收回。

集市相當熱鬧,阿柒坐在旺財來回晃悠,一手糖葫蘆,一手木風箏,很是顯眼。

旺財也很喜歡小女孩阿柒,不時回過頭,蹭蹭腦袋,舔舔臉龐,逗的小女孩哈哈大笑,“哦,好開心,仙女姐姐和旺財帶我來趕集咯。”

“呀旺財,你別再舔我臉啦,要生氣啦!”

“旺財,你慢點,仙女姐姐都被你甩遠了。”

“仙女姐姐你想吃啥,我有錢,我給你和旺財買!”

“旺財,晚上我讓爹爹給你加個雞腿!”

小女孩阿柒一路喋喋不休,小嘴巴幾乎一直沒有停過,她說,青衣鍾萍聽,時不時嘴角微笑翹起,也許人生最無憂的就是童年!

兩人一虎,一直吃喝玩樂到晚上,才遲遲往回趕,想必這個時候福叔應該做好了晚飯了吧,還能再吃得下嗎。

行至離客棧不遠處,只見火光沖天,映紅了正個黑夜,起火方向正是客棧,鍾萍心中頓時一驚,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快速從旺財身上抱起阿柒,急匆匆向火光方向奔去,心中默唸,福叔千萬別出事。

怕什麼,來什麼,只見大火正是從客棧燃起,門窗,屋頂已經全部燒沒了,只剩十幾根樑柱燒得正旺。

客棧不遠處,福叔仰面朝地,胸口插著一把剛刀,血液早已經粘固,火光印在蒼白臉上,極是悽慘。

鍾萍只覺全身冰冷,心中氣血翻湧,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跪在福叔屍體旁,纖瘦肩膀不停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