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師姐啊

玄明以為自己死了。

肯定是將就著重力加速度一口氣直通陰曹地府。

疼，渾身沒有一處不疼的。

好不容易爬起來，周遭煙塵瀰漫。

突然，一隻冰涼的手抓住自己腳踝。

玄明心臟漏跳一拍，好在不愧修真之人，二話不說便對著那模模糊糊的東西死踹。

“我去你大爺！去你大爺！你大爺！爺！”

“師，師兄，停，停，再踹就沒命了……”

玄明定睛一看，哎呀，原來是小師弟林雲！

他急忙扶起來，又是擦臉，又是正骨，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咳嗽兩聲：“師弟，沒事吧？”

林雲：“本來沒事——”

“哎，沒事就好。師兄我也無大礙。”

林雲：“……”

這時，煙塵散去，兩人周圍金光一閃，化作碎片散開。

師弟這符咒真是硬！

玄明發現身在演武場中央不知何時多出的一個巨坑之中。左邊不遠處站著蓄勢待發的大師姐，右邊不遠處站著一個滿臉疑惑的俊俏少年。

而且，他和林雲都感受到了來自全場的異樣眼光。

林雲臉色一紅，乾咳兩聲，悄悄拉扯玄明衣袖，囁嚅道：“師兄，這......如何收場？”

說完便羞愧地埋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永不出來。

玄明自然不怕這些場面，不為其他，只因他不要臉。

如何來的這般厚臉皮呢？

很簡單：這不是他的世界，他不是這兒的玄明，丟的不是他的臉！

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但人不要臉，則天下無敵。

玄明朝四方一拱手，朗聲道：“各位光臨雲嵐宗，令我們蓬蓽生輝。無以為報，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獻醜了！”

說完，拉著無地自容的林雲一溜煙兒混入人群當中。

留下眾人摸不著頭腦。

“這是雲嵐宗的緩兵之計？”

“剛才那兩人好像是雲嵐宗的親傳？”

“肯定是下馬威，剛才雲嵐宗這兩個弟子出盡了風頭！”

“風頭？世道變了嗎，這難道不是恥辱？”

……

藍青山青筋暴起。

“剛才那兩個......”

“是二師兄。”木言道。

“是小師弟。”青兒笑了笑，旋即皺起眉頭。

剛才這一鬧，竟然讓李長思的大氣運不見了？是二師兄還是小師弟呢......

藍青山自然看清從天而降的兩人是自己的親傳弟子。

問道這種大事，自然是需要一宗門整整齊齊，但這兩個臭小子不來則已，一來驚人。

從天而降的掌法......他瞅著演武場中央的大坑，狗屁掌法——破壞公共財產！

這事兒一了，必定讓兩個臭小子填坑！

但轉念一想，這一鬧也出人意料，好讓安綠山不知自己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並且讓那個身負大氣運的年輕人不那麼引人注目。

安綠山的確不知這是唱的哪一齣。事情好端端按著自己預料的發展。這一鬧，不僅引起眾人對長思的注意，反而誇讚起雲嵐宗來。

“剛才那個是符修吧，可真厲害！”

“刷刷刷，就沒看清拈訣，五行，陣法，層出不窮啊！”

“還有鴨子呢！快！逮住燉湯！”

“從天上摔下來，居然一點兒事沒有，你看見那個說話的跑多快了嗎？”

“他還拽著一個呢！”

......

安綠山慍怒不已，沒想到多年不見，濃眉大眼的師兄也變得圓滑奸詐起來，一招譁眾取眾，用得有聲有色。

他耐不住性子，命令道：“長思，還等什麼呢？”。

李長思聽言，邁前一步，躬身抱拳，朗聲道：“明神宗，李長思。”

冷婉清似才回過神來，唰地抽出劍來，凌厲寒霜般劍氣瞬間佈滿整個演武場。

冰靈根，無情道，漫天雪。

玄明拉著林雲悄咪咪摸回自家陣營裡，混在一群內門弟子當中。見來的是二師兄和小師兄，紛紛讓出位置，好讓他們觀戰。

“大師姐真厲害，劍氣太可怕了。”林雲牙齒打顫，“這，這就是元嬰期嗎？”

玄明默然不語。

李長思不過在大師姐劍氣爆發之時，略略退了半步，便立馬穩住身形，以靈氣外化成屏障，抵抗冰寒劍氣。

起碼也是金丹巔峰的實力，隱隱有破境的味道。

媽的，不愧是氣運之子，天道偏愛......

更重要的，那根骨，那面相，嘖嘖嘖，一個字，帥。

“大師姐乾死他！”玄明為眾人鳴不平。

周遭弟子齊刷刷看向他。

“看什麼看，給大師姐加油助威啊，一個個啞巴嗎？”

玄明雖然墮落一年，但畢竟頂著二師兄的身份。

眾弟子聽言，便七嘴八舌地助威起來，在玄明的帶領下，逐漸形成聲勢浩大的口號：

“大師姐加油!"

"大師姐加油！”

“大師姐雄起！”

“大師姐雄起！”

“打死介個龜筍！”

“打死介個龜筍！”

安綠山臉都氣藍了，真是一群烏合之眾，丟盡了雲嵐宗的臉面！

各宗門規矩甚嚴，其餘宗門的弟子們從未見過這等陣仗，皆饒有興趣地看著雲嵐宗弟子給自己大師姐打氣。

冷婉清也是納悶，自己不過出門歷練一年，師弟師妹何時如此合拍了？

藍青山心裡樂開了花，但卻擺出一副臭臉。

臭臉嘛，是堂堂親傳——這兩個臭小子怎麼跑到內門弟子中去了？

樂呵嘛——是看見安綠山氣得藍了臉。

且見自己宗門弟子們如此同仇敵愾，又心生幾分驕傲。

這邊聲勢浩大，嘈嘈雜雜。

李長思卻傲然而立，絲毫不受影響。

他緩緩拔出腰間長劍，碧水流光，空氣為之一滯。

竟然是傳說中十二神劍之一：弱水！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李長思右手挽轉，普普通通一個起手式，劍氣爆發，竟然將場上冰魄凌厲的劍氣消化於無形！

他慢條斯理道：

“師姐，請。”

他竟然擺起防禦，等著冷婉清進攻。

“不要臉，誰是你師姐！”玄明吼道。

“不要臉，誰是你師姐！”眾弟子跟著吼道。

冷婉清眼眸微閃，以雲嵐宗劍道“逍遙訣”第三式直取李長思腰身。見她身形微晃，如白虹貫日般飛身而去。

李長思見招拆招，憑著金丹巔峰和神劍弱水，竟然與元嬰期的冷婉清不相上下。

劍道長老們對兩人深厚功底和隨機應變，都贊善不已。

若冷婉清能有自己的本命劍，恐怕更勝一籌。

退一步說，李長思雖有神劍弱水，但實打實差了一個等級，金丹與元嬰的差距不是一把神劍可以彌補的，但兩人卻戰得不相上下......

說不定，李長思劍道的修為和潛力更勝冷婉清。

說不定啊……畢竟江山代有才人出。

而看熱鬧的人，也興奮不已。

“啊，李長思好帥！”

“冷宛清好颯！”

“不愧是雲嵐宗劍道第一人，憑一把玄鐵劍與神劍弱水爭鋒！”

“切，怎麼不看長思哥哥，以金丹拼元嬰呢！”

......

林雲在一旁看著焦急。“大師姐怎麼還不贏？”

玄明面如死灰，內心悲涼。

完犢子了......

也不知哪裡冒出來的記憶——

他依稀記得大師姐與李長思似乎有一段感情糾葛。但氣運之子，天生都是要解決天地難事，兒女私情也必然轟轟烈烈，感天動地。

越絢爛，便越需要陪襯。

雲嵐宗諸人，正好上等陪襯材料。

這次大師姐在外歷練，說不準便遇上了李長思，說不準便有了一段糾葛，說不準便心心念念......

這種苦情糾葛最是難堪，羅密歐與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臺，張翠山和殷素素，哪一個善終了？

可本次雲嵐問道，大師姐和李長思應該是第一次見面才對。

難道是天道修正？

玄明只覺胃部一陣翻騰，又一陣頭痛。

以大師姐的實力，拿下李長思本不難，但應有私情，導致心緒不寧，進退間便多了一份猶豫。

這種世俗戲碼......

玄明看向安綠山，見他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模樣——奶奶的，他肯定知道大師姐和李長思之間的事。

按照這類劇情發展，這個李長思明知安綠山處心積慮要回雲嵐宗問道，卻還是將自己與冷婉清之間的糾葛告知師父，讓安綠山拿捏到大師姐的軟肋。

說不定還美其名曰師命不可違。

呸！

眼見大師姐出招間處處忍讓，李長思劍招流轉越來越順暢，反而有壓制的勢頭。

“唉！”玄明悲從中來，不經意間說到，“大師姐心態不穩啊。”

“你說什麼呢，二師兄，大師姐可是修的無情道。”

玄明順手給林雲一腦袋瓜子：“你懂個屁，最是無情勝有情。”

冷婉清正自愁苦。一邊是師門聲譽，一邊是對其有種莫名情感的朋友，該如何處理才能兩不傷害呢？卻突然聽見一人道出自己心境，餘光瞥去，更是驚訝。

竟然是玄明？

她一回宗，便聽見師父和宗門長老們大倒苦水，說是折了一位天才，玄明不知何故，已然毀了道心，跌了修為。

她不過略分神識一探，便知玄明如今不過築基的修為。

以師弟目前的修為...竟然能探聽我的心境？

“師姐，當心了！”

李長思一劍飛來，直抵冷婉清眉心！

冷婉清不過略一分神，竟被李長思抓著空隙，挺劍刺向要害。千鈞一髮之際，冷婉清元嬰期威壓爆發，如千斤巨石般壓在李長思的弱水之上，空手運勁，直擊李長思心脈，待李長思不得不撤劍回救，卻忽收勁力，退了三尺。

這一進一退，急劇勁道收發，使冷婉清靈氣受損，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李長思不過被虛招逼退，雖無損傷，但從劍招上來講，輸了一籌。

“這......誰輸了？”

“李長思？”

“不會吧，冷婉清都吐血了也！”

……

莫大長老也是躊躇。李長思劍招上輸了一招半式，可明面上，冷婉清受傷更重。如果按規矩，兩人都沒出場外或其中一人認輸......兩邊都不得罪，這該如何是好？

對安綠山來說，平局是沒法接受的，冷婉清靈氣受損，若繼續都下去，必敗無疑。

對藍青山來說，平局也是沒法接受的，但看著自己大徒弟受傷，他心疼不已，嘆道：“青兒，快去扶你師姐回來，這局我們認輸。”

“是。”青兒早已備好極品丹藥，剛想動身，卻見一人急匆匆跑上去。

青兒一驚：“那是......”

只聽見林雲壓著嗓子呼喊：

“二師兄，你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