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煙一顆心彷彿平靜的湖水,原本風平浪靜,無波無瀾,可是江北頡今日強勢地破開一道口子,往裡頭投入一塊石頭,石頭雖小,卻以一種萬夫難擋的氣勢將那湖水攪得天翻地覆。

她就那麼在院子外頭侯著,瑤光想著她在外出任務回來自然是累的,不需要在此處等著傳喚,她卻不願意走。

“姐姐,你就別和我犟了嘛,去歇會兒,等到王妃午睡醒了我再告訴你。”瑤光頗有幾分苦口婆心的意思。

碧煙扯了扯唇角想要笑出來,卻覺得牽強,索性便放棄了,望著庭前花瓣已經掉落的桃樹,看著上頭抽出的綠芽,眼底浮現出淡淡的迷茫,不細看發現不了。

瑤光向來大大咧咧的,說難聽點就是沒心沒肺,根本看不出來她的碧煙姐姐情緒不對,只是疑惑地嘟囔了兩聲,也給自己找了點樂子做。

最近她出不了王府的門,又不是什麼靜得下心來看書的人,如今桑榆正在安睡,她向來覺淺,聽到舞刀弄槍的聲音怕是睡不安穩的,所以她便拿了小木頭棒子在花園旁邊的小土坑裡亂畫。

比起在紙張上頭練字,那樹丫枝這麼畫起來,她更歡喜一些。

都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桑榆發現這一點後特地命人為她做了個小沙盤,可以供她畫著玩,順便識字。

現在瑤光就整興致勃勃地伏在院子的石桌上玩弄自己的小沙盤。

不多時,桑榆便醒了,聽到屋子裡頭的動靜,碧煙和瑤光都機靈地停下自己手中的事,進入房間內等候著吩咐,有條不紊地為桑榆梳洗換衣。

等一切事畢,桑榆望著銅鏡中削瘦了許多的面頰,她本就是沒什麼氣色的臉,因為這段時日的磋磨和孕期的苦悶,顯得愈發沒精神起來。

桑榆不由得想,她如今這幅模樣,被陸鶴與回來看到恐怕是要不高興的,倒不是因為她這樣會不好看了,反而因為病氣,更襯得脆弱嬌矜,讓人忍不住想要攬入懷中仔細疼愛。

可陸鶴與那人將她的身子看的比什麼都重,看到她如今因為憂思和身孕將之前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全部消耗不見,定然是要心疼的。

碧煙生得一顆七竅玲瓏心,是個非常聰慧的姑娘,只看桑榆那樣就知道她心中在憂愁什麼。

連忙出聲安慰,“王妃莫要擔憂,婦人在有孕後是會胖的,如今您不過是因為孕期反應而食慾不振,熬過頭三個月就好了。”

她聲音平穩鎮定,像是最好的安神藥,一點點撫平桑榆心中的不安,桑榆清淺地笑笑,也看穿了她眼底的迷茫和不解。

“你和搖光一直陪著我,各方面盡心盡力,事事以我為先,我家中沒有姐妹,全是兄長,我是將你們二人當做是姐妹來看的。”

旁的主子那麼說,那自然只是客套話,向下人表示親近常用的話術罷了,可是這些話從桑榆口中說出來,對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神,碧煙覺得她說的就是真的,心中有微微的觸動。

“能得王妃這句話,是奴的福分。”

桑榆將鬢邊特意留下來的髮絲放在白玉般配指尖輕輕繞了兩圈,再鬆開時便成了微微的卷。

她隨意地試探著,“江北頡與你表明心跡了?”

碧煙一愣,像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情桑榆也會知道,可轉念一想,他們王妃素來聰慧,是同王爺一樣聰明有能力的人,知道這些並不奇怪的。

她還有些羞澀,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最終不知道懷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態,終歸是將她與江北頡所聊的話盡數告知了桑榆。

說完後,她目光緊緊鎖在桑榆身上,企圖從她那裡尋找一點啟示。

碧煙太迷茫了,她知道自己在這個選擇上有一絲一毫放差錯或者選擇不當,未來會有著完全不一樣的境遇。

她現如今迫切地希望能有一個人來指引她打破當前的僵局,作出選擇,而這個人是桑榆最合適。

桑榆大概能猜出她心中所想,可惜她委實是不想插手太多旁人的感情,若是隨意推一把還好,完全由她來引導卻是不行的,畢竟她自己這邊都是由陸鶴與主動邁向她。

一個小白怎麼敢去教另外一個小白怎麼談戀愛呢?她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只可惜碧煙就是不如她的願,“還請王妃不吝賜教。”

桑榆頓了頓,知道就是躲不過的,不過江北頡說出來的那些話讓她很是意外,要知道,就算是在現代社會,她也能看到不少男權主義把自己放在高高的架子上,覺得女性天生就應該依附於他們。

沒想到在這個封建社會,身居高位的鎮南王居然有這些想法。

她想了想,在心中組織好語言,柔聲說道,“其實從你猶豫的那一刻開始,心中就已經有了偏向,有了答案,不是嗎?”

“倘若是你對他完全沒有感情,你就不會在今天問我這個問題”桑榆一針見血,直白地指出他們之間的問題,“正因為你對他原本就有感情,原本就放不下,即便你們之間迴避了那麼多年,再次相見,他把話題挑明瞭以後,你還是無所適從。”

她搖搖頭淺笑,其實江北頡正是牢牢把控住了人心,把控住了碧煙的心,他太瞭解她了,只有這個單純的小丫頭,還傻傻地去跳這個圈套。

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硬是要她來充作中間人調解。

“其實你不用問我,你自己心中已然有了選擇,不是嗎?”

在桑榆的連連追問下,碧煙終究還是沒抗住,訥訥地點了點頭。

“但……”

桑榆站起身溫柔地握住她的手,“不要太在意那些虛無縹緲的門第之說,雖然兩個人在一起不可能拋卻門第之見,但是門當戶對只是錦上添花罷了,不是必須如此。”

她還想再勸,但覺得火候已經夠了,迴歸正題,桑榆好沒有忘記自己一開始是派碧煙去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