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兩個侍女都有點看呆了,過了些時候回神,左側的侍女臉蛋微紅,感嘆道:

“小姐可真好看吶!”

另一個侍女同樣紅著臉使勁點頭表示贊同。

女子聞言微微收斂了笑容:

“父親經常說過,顧家要低調行事,我的容貌太盛並不是什麼好事。

何況在現在的局勢之中。

望秋宴上,我不會丟顧家的臉面,也必定不失我大良的女子風範。”

天下女子,多多少少都難免在某些時刻希望自己的容貌再美上一分,面板再白皙一分,腰肢再纖弱一分。

顧藏玦也不例外,她也會因為買到了最新款的首飾感到開心,因為被俊俏的小郎君多看了一眼感到雀躍。

可是,從小跟著父親遊歷四方經商的她更知道,像現在這樣的世道里,無論在哪個國家,無論是什麼身份,太多太多的女子身不由己。

她們因為父兄的過錯被牽連,被推出來用自己的血肉為家族鋪路,卻在重新起復時被再次拋棄,猶如驟雨下沉浮的無根蓬草。

更多的她們遭受的苦難,甚至都沒有確切的理由,一句容貌太盛、一個紅顏禍水的名頭,便能輕易毀了她們的一生。

這一性別如同枷鎖,她們什麼都無需做,便得揹著那萬層罵名。

她也見到過猶如蓬草般脆弱的女子,可以變成生命力驚人的荊棘,在四面楚歌的絕境中頑強地生存下來。

在任何時代,美貌搭配頭腦、勇氣甚至略顯拙劣的手段,都可以無往不利。

可是,絕對不能單出。

更別提,在這種風雨欲來的時候。

哥哥從小志不在此,雖然父親一直都沒有放棄對他的教導,可是她知道,能撐起來顧家、接手顧家的,一定是她。

所以,她的手腕和本事,必須比她的容貌更惹眼。

旁邊的侍女也頓時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聲音弱弱地說了句“以後再也不會了”就沒有再出聲。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起來。

君長安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有些疑惑,女孩子被人誇漂亮,不是應該會開心嗎。

不過他也沒什麼發問的機會,畢竟只是一塊玉佩。

還是顧藏玦笑著說話,才打破了室內的一片寂靜:

“好了,不是在給我挑選首飾麼,怎麼好像犯了大錯我要罰你們似的?

幫我把玉佩戴上吧,讓我看看整體效果如何。”

“好的小姐!”

君長安身子一輕,整個人被拿了起來,接著就是一陣暈頭轉向,侍女正在把他身上的繩繫到小姐腰間。

“小姐你看!”

君長安穩了穩被晃暈的腦袋,循聲抬眼望去,看到那個圓臉侍女把銅鏡從桌上拿起來站遠了些,好方便小姐能夠看到自己全身的模樣。

她一邊舉著鏡子一邊嘟囔:

“也不知道老爺什麼時候回來,我聽老爺身邊的車伕說,這次去的國家,那裡的人眼睛和頭髮顏色居然都不是黑色的,而且還有能把人照得清清楚楚的鏡子。

老爺早點回來把,給小姐也帶個這樣的鏡子,讓咱們也開開眼。”

顧藏玦站起身來,一邊努力看清鏡子裡自己的穿搭,一邊回應她的話:

“我見過那些鏡子,確實和咱們的有些不一樣,是用水銀和玻璃做的,還有其他同款的小玩意兒。

不用等父親帶,等咱們家的工坊研究出來了,給你們一人做一面。”

“真的嗎?!謝謝小姐!”

侍女們歡呼起來,君長安聽出了個頭緒,這個國家所處的時空,也快到了科技革命的時代吧。

隨意的一瞥,他腦子裡什麼都想不了了,只剩下一個念頭:

為什麼他附身的這枚玉佩,會和他佩戴的那一枚那麼像!

這個女孩子,還和顧想想長得這麼像...

突然間,類似“滋滋”的電流聲傳來,君長安眼中的畫面突然扭曲,原來臥房中溫馨的小姐與侍女畫面定格失色,然後消失不見。

一陣尖銳的耳鳴聲傳來,君長安頭疼欲裂,身體出現,他使勁按著自己的腦袋。

這陣耳鳴聲幾乎要把他的頭撕裂。

緊接著,所有的聲音消失不見,疼痛還未完全褪去,突如其來的寂靜如同深海降臨,君長安沒有感到絲毫的緩解,反而更加壓抑了。

下一瞬,眼前一花,君長安眼前出現了另一幅景象。

他站在一個破敗的房間之外,門旁邊的窗戶上,半扇木窗已然不見,剩下的半扇搖搖欲墜地掛在窗框上,木料都已經開始腐朽。

藉助慘白的月光,君長安透過窗戶看到了房間裡面的裝飾,和剛剛侍女和那位小姐呆的房間的裝飾一模一樣。

只是所有的擺件都消失不見,床邊的木架不知被什麼人動作粗魯地推倒,殘破地躺在地上,從他的視角,只能看到最上邊已經被砍斷的一層木架。

窗外一棵筆直粗壯的樹,樹幹灰白,沒有一片葉子。

它沉默地站在君長安身邊,在這絕望無邊的黑夜裡,彷彿一個早已死去卻仍然站立的守夜人。

廊下、園中小道上,甚至還有遠處的假山上,到處都是乾涸後發黑的血跡。

雖有圓月,可是整個場景像是蒙上了一層透灰的布,色調暗沉,假山旁邊的草地上,一小片花正在盛放,鮮豔的顏色是如此格格不入,詭異無比。

整個府邸沒有一絲聲音,就連風聲都聽不到,如同黏稠的瀝青,悶頭將君長安全部覆蓋,讓他喘不上氣,也逃不開。

空氣中都是灰塵的味道,君長安卻覺得有濃重的血腥味鑽進鼻腔。

有人在一聲聲呼喚著他,聲音中滿含怨恨和悲愴。

“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做到!

為什麼!!”

君長安驀然睜開眼睛,渾身冷汗,外面已然天光大亮。

又是噩夢。

他揉揉發脹的額角,從床上坐了起來。

夢中的那個女子究竟是誰?她和顧想想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又會出現那個地方的兩種情景?是過去和未來嗎?

還有那塊玉佩,為什麼她也會有那塊玉佩?

無數個疑問充斥著君長安的腦海,他卻找不到一絲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