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點,終於,數字變成“35”的時候,畫像中的裴懷玉動了。

他把毛筆小心放到紙張旁邊,從書桌後站起來,原本席地而坐的翩翩公子,現在耳尖通紅,臉上也全被紅暈覆蓋。

裴懷玉走出畫像背景,走到下方的愛心處,彎腰,把數字前方的愛心圖案抱進了懷裡。

顧想想彷彿看到一隻長著小翅膀的裴懷玉悠悠飛過來,不緊不慢在她心上“biu”了一箭,好可愛!!!

畫風Q萌的裴懷玉站在書本中間,周身還有勾畫明顯的線條,就這麼站在那裡,抱著愛心,眼裡像是含著星星,抿嘴望向螢幕外的顧想想。

似乎在說,夠啦夠啦,再多就要頂不住啦~

顧想想摸了摸小少年的頭頂。

她退出這個頁面,回到了遊戲主介面。

遊戲裡這時候也是夜晚,是個寬敞的院子,房間內亮著,左上角顯示,這裡是“懷玉臥房外”。

她點了一下房門,下一秒房門自動開了一道小口。

她又點了一下,畫面切換,直接到了臥房內部。

房間內和上次差不多,除了右側多了一扇雕鶴繪松的屏風。

一個小小的白色氣泡從屏風右側冒出來,氣泡裡是個動來動去的音符。

與此同時,顧想想聽到了少年不成調的哼唱聲。

伴隨著明顯的水聲。

這是...在洗澡?

顧想想動了一下房間中間桌上的茶壺,茶杯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屏風後側的聲音一下子消失,幾秒過去,一道不確定的少年音傳來:

“是...藏玦姑娘嗎?”

顧想想又碰了一下茶杯,屏風後面“嘩啦”一聲,緊接著是少年慌張的聲音:

“藏、藏玦姑娘,你怎麼會進來的?”

然後不到一分鐘,只披著裡衣的裴懷玉就出現在了螢幕裡。

少年似乎完全沒來記得及擦,臉上還帶著霧氣蒸騰後的紅暈,幾滴水珠順著線條明顯的下巴滑落,滴到了披著的裡衣上。

白色的裡衣因為被水氳溼貼在身上,有些部分已經變成了半透明。

如墨般的長髮散在背後,劉海還在滴水,肩頭全都被浸溼,肌肉和鎖骨透過緊貼的裡衣一覽無餘,腹肌也若隱若現,甚至還能隱隱看到兩個殷紅,順著再往下...

停!

顧想想剎住目光,嚥了一口口水,艱難地把視線重新挪回少年的臉上。

額,該怎麼說呢,她只是睡前上游戲看一眼,現在直接到了人家臥室裡。

少年往中間攏了攏幾進透明的裡衣,他伸手,示意顧想想坐下。

然後伸手給對方倒了一杯茶水,盡力表現地很自然,當然前提是忽略他紅到滴血的耳根。

“咳,藏玦姑娘,為何深夜...”

裴懷玉又問了一遍。

啊,這該怎麼回答呢?

顧想想點了一下螢幕,居然自動跳出來了回答:

“今日想你了,便來了。”

這麼坦率嗎?

裴懷玉似吃了一驚,微微睜大眼睛,如玉似的臉頰上剛褪去的紅暈又爬了上來。

“你,藏玦姑娘,今日為何,言語如此...”

輕浮二字在舌尖轉了又轉,還是吐不出來。

“哈哈哈,開個玩笑。嚇到你啦?”

少女的笑聲響起,裴懷玉看著眼前眉眼彎彎的她,只是開玩笑啊。

他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同時不知怎的,內心竟還有一絲隱秘的失落。

裴懷玉其實一直都知道顧藏玦。

望都顧家,大良王朝第一皇商。

作為顧家直系唯一的嫡女,從小便備受矚目。

縱使他常年呆在書院,遠離望都,也聽過她的事情。

傳聞,顧家女天賦了得,小小年紀就可出口成章。

傳聞,顧家新開的流觴酒樓有如今這般紅火,全然是仰仗顧小姐的主意;傳聞,顧家那每每一出售便被搶光的溢光錦是經過顧小姐改良才如此受歡迎...

裴懷玉一向清楚,這世間不缺被偏愛者,他從不豔羨,也並無絲毫不平,能夠衣食無缺地長大,便已是萬幸。

只是那天,他抱著父親的牌位,在漫天飄落的白色紙錢和眾人或悲痛或虛偽的哭聲中,看到路邊那個為他父親去世而眼眶紅紅表情肅穆的少女,心底還是突然生出了一個很荒謬的念頭。

如果可以有她的陪伴,就好了。

料理完父親的後事,他一個人呆在偌大的將軍府裡,這時候,她來了。

“其實我是想起了一件事。

家父曾和我談起,護國將軍生前清貧身後無他求,當之無愧是我大良的脊樑。

將軍曾散盡家財,把自己所有賞賜和俸祿都拿來安置戰場退下來的傷殘老兵。”

裴懷玉驚訝,這件事父親是私底下做的,顧家怎麼會知道?

對面的少女似是明白他的疑慮:

“那麼多老兵的生計,裴將軍一人怎顧得過來?

三年前,他便和家父達成了共識,顧家在大良境內的所有店鋪,都以低於市價四成的價格向裴將軍提供所需的糧食和衣物。

而且也聘用了很多尚有能力的老兵。”

裴懷玉站起身來,拱手鄭重地向對面的少女行了一禮:

“顧家大義。

在下實在慚愧,竟對此一無所知。

多謝顧伯父,多謝藏玦姑娘,裴某實在...”

螢幕外的顧想想也沒想到,玩家角色身份後面,還和將軍府有這樣的關係在。

她觸碰了一下畫面中少年的臂膀,扶了他一把,沒讓他行完這個禮。

“護國將軍一生為民,我顧家也只盡了微薄之力。

懷玉無須如此介懷。”

停頓了一下,螢幕上一行一行的語句再次出現:

“今日我來,一是為了告知懷玉此事,二是轉達家父的話,我顧家對裴將軍和將士們的承諾依舊作數,絕不會漲價。

懷玉如今剛入軍營,顧得自身尚且困難。

家父的意思是,他和以往護國將軍的其他部下一起,先暫代懷玉,接替老將軍做好老兵的安置工作。

不知懷玉意下如何。”

裴懷玉起身,又拘了一禮:

“顧伯父高義,晚輩實在慚愧。

煩請藏玦姑娘幫忙轉告,下次休沐,我想去拜訪一下伯父,也見一見父親這麼多年相助的老兵。

雖為時略晚,但既然我已知曉,便絕不會置身事外。”

顧想想又點了一下他的臂膀:

“你要是一直這麼客氣,我可就不傳話了,太拘謹了。”

裴懷玉直起腰,坐到桌子另一邊,裡衣幹了很多,只有肩膀處頭髮披散下來的地方還是溼的。

頭髮散下來,少了以往的英氣和颯勇,昏黃的燭光下,多了一絲柔和與繾綣。

少年眼神暗含期待:

“藏玦姑娘,你今日這般,當真只是為了替伯父傳話嗎?

為何要在深夜匆忙趕來?

或許,還有什麼要和懷玉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