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身死

時間轉瞬即逝，半年之後，荒境與大良都到了強弩之末。

兩國都在勉強支撐，拓跋嬴居然在一場又一場的戰爭之後，對裴懷玉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但是他身邊的軍師發現這一點之後，藉此出了一個很陰毒的主意。

軍中和大良望都逐漸憑空出現了一些謠言，說裴懷玉竟然早就已經與荒境互通書信，打算叛國了。

一時間人心惶惶，細作趁機作亂，皇帝心知肚明國家頹勢無法挽回，整日沉迷在歌舞之中，連朝都不上了。

林家父子趁機一點點把權力握到了自己手中。

林澄殷早就把自己父兄的真面目告訴了皇子公良淵，他平時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大大咧咧，但是畢竟胸中有溝壑。

在一些依舊忠誠的大臣，以及姬家和顧家的支援下，與林家父子一直在奪權。

但是與此同時，他還要顧及邊疆作戰的將士們的糧餉與後援，難免慢慢落了下風。

裴懷玉叛國的謠言傳回都城之後，林家父子與細作趁機向皇帝進言，處置了裴懷玉。

公良淵自然出來阻攔。

兩股勢力拉扯之間，荒境又悄無聲息派了和談的使臣過來，直接出現在瞭望都之中。

表面上，使臣提出，大良再割讓十座城池，荒境就停戰。

可是背地裡卻讓林氏父子轉達給大良皇帝，如果皇帝捨得裴懷玉的性命，就可以只割讓五座城池。

皇族中只貪圖享樂的人早就盼望這場拖了近兩年的戰爭結束，所以極力主張答應荒境的條件。

可是真正關心戰爭局勢的人都能看出來，荒境其實沒有佔多少優勢，加上馬上又是冬天了，誰能堅持到最後還真的說不定。

可是若讓出這些城池，大良或許就真的淪為別的國家的附屬國了。

所以堅決不同意和談條件。

但是以皇帝為首的皇族們並不願意聽取他們的想法。

還是在暗中答應了荒境的條件，皇帝下旨，明面上是召回裴懷玉所在的部隊，停戰。

林家父子偷偷豢養的精兵和荒境的人早就混進了下旨的隊伍之中，悄無聲息地替代了傳旨的人。

快到戰場的時候，他們給荒境的部隊傳信，分隊前後夾擊，加上傳的假聖旨中莫須有的罪名，將裴懷玉生生坑殺在了戰場上，萬箭穿心。

顧予常恨到嘔血，和獵犬配合，抵抗到了最後，一劍刺穿了傳旨的首領侍衛身上，也是死不瞑目的下場。

顧想想夢到這裡的時候，震驚到甚至有點喘不上來氣。

她猜到了遊戲中是悲劇的結局，但是沒想到會這麼慘烈。

訊息傳回望都之中，荒境的人並沒有如約停下戰爭的腳步。

大良已經失去了最有潛力的兩位將領，現在不進攻，等到什麼時候呢？

還沒來得及感到悲痛，荒境的軍隊長驅直入，不到半個月，就已經打到了望都旁邊的城池邊。

城內的世家們一家接一家地外逃，百姓們幾乎也都逃走了。

很快，荒境的軍隊在拓跋嬴的帶領下，駐紮在瞭望都城外。

除了老弱病殘不能逃和反應慢沒來得及離開的，望都幾乎已經成了一座空城。

顧藏玦此時身上穿的已經再也不是什麼名貴的綾羅綢緞，這段時間，顧家幾乎拿出了自己剩餘所有的身家，用來幫助士兵和平民百姓們。

這天，是最後一波平民離開望都的日子。

皇宮內，已經有宮女和太監絕望自裁了。

外面都是荒境的人，這麼多年了，家裡的人要麼沒了，要麼已經逃了，即使出去，還能去哪兒呢？

原本用來讓百姓離開的通道，另一端的出口被荒境人發現，用石塊堵住了。

和生路只差一步的百姓們被生生擋在石塊後面，一時間絕望無比。

林澄殷一身素服，登上了望都的城牆。

她手中拿著一個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火摺子，站在城牆上，帶著決絕和痛苦，把自己父兄的所作所為大聲告訴了天下所有人。

在被抓住之前，她點燃了早就淋在全身的火油，跳下了城牆。

顧予常，你還沒有娶我呢，我來找你。

她帶著笑，重重地落在城牆外面，地上的塵灰之間。

堵在城門口出不去的百姓們，看到此情此景情緒更加激憤起來。

趁著亂，公良淵與顧藏玦，把最後一波百姓送出了城外。

他們自己卻遭到了荒境人的圍攻，公良淵為了保護顧藏玦，死在了荒境的鐵騎下。

顧藏玦被人流裹挾著，撞到了路邊的閣樓上，差點就被身後的馬踩到了蹄下。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姬家的別院中，姬不明說，她這麼多年已經為大良做得夠多了，如果她願意，姬家在別的國家和海外的勢力已經很大了，可以去姬家繼續發揮自己的抱負。

顧藏玦拒絕了對方的提議，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下來，她早就把自己當成了裴懷玉未過門的妻子。

她做這些，不是為了自己的抱負和志向。

除了對百姓的牽掛，更因為她知道，這是裴懷玉最放不下的，所以她獻出自己的一切，只為達成他的遺願。

她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父親、兄長、摯友，還有心上人，都隨著國家一起消失了。

她不可能自己苟活下去。

最後的最後，顧藏玦接下腰間一直掛著的一隻已經起球褪色的香囊，開啟，從裡面拿出一塊玉佩，和幾塊稜角已經被磨得圓潤的碎玉。

一切還沒有發生的時候，父親遠處經商，給她帶回來了這塊玉佩。

後來，裴懷玉母親留給他的玉佩在戰場上被摔碎。

只帶回來一些碎塊。

她挑了一塊，和自己的玉佩放在一起，佩戴在自己身上，片刻不離。

此時拿出來再看，不知是不是這段時間顛婆太過的緣故，原本渾圓一體的玉佩中心居然磕掉了一塊。

她從裴懷玉的遺玉中拿起一塊圓潤的，放進去，剛剛好。

閉眼前的一刻，顧藏玦聽見了百姓們心中絕望而真摯的祈禱，聽到了被困戰場無數白白犧牲的將士們的咒罵與痛恨。

最後，她眼前浮現出第一次見到裴懷玉時，對方的模樣。

青澀、孤獨，眼中卻帶著遮掩不住的光芒與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