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格緩緩的睜開眼睛,窗外還是燃燒著熊熊烈火,整個農場都燃燒起來了,黑煙直衝天際,可火焰似乎不敢侵擾這件小屋,屋內屋外好似兩個世界。
她成功擊敗了來襲的魔鬼,她在這個農場佈置了很久,從涵蓋整個農場的驅逐法陣,到幾乎藏在每一塊木板夾層中的火焰陣法或是爆炸陣法,她是一名精通火焰巫術的女巫,操控火焰是她的強項。可那個魔鬼卻好似早就知道這一切,就像專門針對她的一般,來襲的是一隻地獄炎魔的附身者,或者說那不過是被附身的死徒,那‘纖弱’的死徒就已然讓她昏迷了……
天色已黑,似乎是剛入夜。
麥格艱難的支起身體,她深呼吸幾次,艱難的扭轉著疲憊的身體。她脫下早已被撕碎的不成樣子的法袍,那張陪伴她很久的法袍為了保護她不被邪惡侵襲已經碎裂,使得麥格有時間可以給出一個致命攻擊以取得勝利。
她扭動早已熄滅的爐火上的燭臺,一個感知的術法被展開,範圍涵蓋了整個索爾鎮。這間屋子是她最後的法器,保留了最後一點魔力。本可以靠著這些逐漸重建她的農場,可她用光了這最後的魔力,就像即將繃斷的弓箭,射出了它最後一根箭矢。
緊接著,一個黑色的繁複法陣在屋內展開,法陣上無數個不同的花紋代表著不同的含義,它們相互纏繞扭動,奇詭而危險的氣息從中散發開來。
就著窗外照進來的火光,麥格的臉色蒼白,略顯憔悴,但眼神裡綻放著驚人的光彩。
她的微微有些乾枯的手指撫過法陣,順著她的拂動,法陣開始產生劇烈的變化,黑色的絲線從法陣中被牽引而出,它們逐漸的鑄成了一張如同鋼鐵般堅毅的臉龐。
隨著法陣的完成,麥格終於長舒一口氣,身體都鬆垮了下來,好像一瞬間又從那個奇詭的女巫變回了那個友善的老婦。“我沒遲到吧。”她開口問道。
“時間正好。”那張臉龐張口說話了。
“按照約定,我把見證者送出了這裡,遠離了天啟。”
“你做的夠好了。”鐵面開口。
麥格笑了笑,“只是夠好麼,不過我也準備好迎接死亡了,獻祭者不如就是我吧……我這個最後的大女巫血裔……”
可鐵面卻搖了搖頭:“我的每一句話都是至高天的旨意,絕不偏駁,公義的冠冕長留我主。約定是送走見證者,你沒有做到,條約必須嚴格完成,任何一點都不容失誤。羔羊揭開了書卷七封印……
那鐵面忽然光亮大盛,那白色的聖潔的色彩刺破了黑色的縫隙,它長開大口到極致,身音如雷。
“你來。我就觀看,見有一匹白馬,騎在馬上的拿著弓。並有冠冕賜給他,他便出來,勝了又要勝。”
那聲音響徹天地,如洪鐘,如滾雷。直至天穹,所有人都能聽到這聲音,如同就在耳邊,又如同至頂而來。
隨著這聲音,窗外的火焰一瞬間就熄滅了,邪惡的火偃旗息鼓。
可麥格無力的跌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那法陣隨著聖詠潰散,她雙目的神采逐漸暗淡,像是即將死去。
她有些顫抖的從貼身的口袋裡拿出一張發黃的黑白照片,相機這是稀罕的玩意,她與凱撒公爵是至交,因為他娶了她最小的妹妹,不然也弄不到這些稀少的科學家們弄出的神奇玩意。
照片上是短髮的凱撒夫人和她的合影,凱撒夫人的手裡抱著幾個月大的黛絲,她們站在河邊看落日。
短髮的凱撒夫人那麼美,那時候的她還是那麼青澀,可髮絲間滿是陽光的味道。或許這就是凱撒公爵愛上她的原因,年輕的貴族公子和陽光的少女,他們之間的浪漫故事一定很多很多……
那時候凱撒公爵還在國都,是如日中天的大貴族,追求他的女孩能塞滿好幾個索爾鎮的大酒館。可世界就是這麼奇妙,在那些環肥燕瘦的大腿和胸脯的縫隙之間,他和她的目光相遇了,眉目間就那麼開始有些溫柔似水了,像是潺潺的河流。
他扛起行李要離開的時候,他和她是不是想起過自己呢?凱撒算是個溫柔的男人了,可怎麼鼓起勇氣和她來到這個小鎮的呢?所以他也不是不懷念那如日中天的日子吧,所以也偶爾跑去大酒館喝上幾杯濃烈的酒吧?喝著酒或許就能想起自己的曾經,回想起自己曾經所做的一切,覺得自己要是個浪跡情場的貴公子,也可以活的很好吧。
麥格有些浮想聯翩了,如果她們姐妹不是邪惡大女巫的孩子該多好,她也不會成為讓人害怕的女巫。
可力量讓人沉迷,那種掌握別人生死的感覺真棒,那種讓別人在你裙下害怕的顫抖的感覺真好。當你嚐到了甜頭,你再想回頭就不行了,你怎麼彌補都不夠,無論你怎麼藏,都躲不過命運之神的剪刀,她的剪刀剪下的那一刻就是你命運的終點,而在終點,你看不到希望和光,你在意的東西都會隨著你墜入黑暗,無論你怎麼做,怎麼……
付出一切!
照片邊緣寫著一行小字,“別怕,就這樣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
麥格忽然笑了,眼角也流下淚來。她想著自己也沒什麼好後悔的啦,即使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能過得很好啊,凱撒雖然偶爾懷念一下從前啊,因為他是個男人啊,偶爾出去浪蕩一回,可回來時還是在花園吧嘔吐物吐個乾淨,就著花園的小溪不顧寒暑的洗個澡,再幹乾淨淨的推開家門,躺在你身邊的時候那僅剩的一絲氣味也不會讓你反感。起床的時候跑去洗漱完畢再來親吻你的額頭叫你起床,清晨的陽光打在他身上,還是那麼帥氣迷人。
世界上愛你的人那麼多,他們都會好好的保護你啊,我看不過你失去女兒那傷心的樣子,終於做出了無可挽回的事情,我的命運走到了盡頭了,但是你的還沒有啊,當我在地獄接受懲罰的時候……
偶爾想你多一些,偶爾少一些,但不會停止。
麥格收好相片塞進內袋貼心放好,“媽媽……幫我一次吧……借給我你的力量……我會陪著你……直到世界的盡頭。”
麥格割開了自己雙手的掌心,食指頂著心口,她的臉上帶著些猙獰,又帶著些義無反顧的決絕,隨著她的用力,她的食指逐漸插入自己的心口,手心的血開始和心口的血混合。
“我親愛的女兒,你這真是瘋了。”麥格的背後一個黑色的影子環繞住她。
麥格感覺的到那雙透著黑色氣息的雙臂正在環抱著自己,它死死的抓住自己的雙手,像是鑄鐵的鎖鏈,不讓她的食指刺破她的心臟。
“我是認真的,媽媽,讓我去那裡陪著你,讓妹妹在這世上活著,我必須阻止這由我引發的天啟。”
“以你的實力,去對抗至高天,就算我幫你也沒有勝算。”大女巫說,“就算你如此決然,好像那無用的愛能夠超過一切一樣,可這差的遙遠距離,光靠愛是沒法彌補的。”
“所以我要的是,賜給你力量的那位的幫助。”麥格說。
麥格的話讓大女巫沉默了很久。
“願意付出生命麼……”大女巫開口有些沉重。
“願意。”麥格堅定的點頭。
大女巫長嘆一聲,鬆開了抓住麥格的雙手:“在這最後的時間裡……想著……你妹妹吧……”
麥格安靜的點點頭。
她們相互依偎著祈禱,好像又什麼巨大的及其恐怖的力量從天上來了,麥格緩緩的張開雙臂,整個人像是個十字架。
雲層彙集,逐漸變得火紅,忽地,一道如同熔岩般的火柱從天而降,直直的籠罩了麥格。在麥格與大女巫逐漸消失的時候,那火柱中漸漸點燃了一雙眼睛,刺破這被天啟氣息籠罩的世界。
一個身影漸漸成型,岩漿鑄成了肌肉和骨骼,發出山崩般的爆裂聲音,逐漸冷卻的岩漿匯聚成黑色的鱗片,響亮的扣合起來,巨大的紅色光翼展開的時候,翻滾著的黑煙的索爾農場一瞬間被淨空,空氣潔淨如洗,那不似天使也不似惡魔的光翼也逐漸聚攏消失。
那岩漿凝聚的,赤紅色如同寶石,卻閃爍著黃金般光芒的眼眸掃過大地。
“原來是你……”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