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初回到賭場,發現李敬玄與李敬熊還在監視孫泰。
李敬玄發現回來的張月初,看著他臉頰上的傷口問道:“月哥,你的臉?”
張月初這才意識到自己臉上先前被林雅的劍氣劃傷,摸了摸已經止血的傷口笑道:“一個沒留神被劃到了,不打緊。”
李敬玄見他無礙,點點頭又問道:“林雅呢?”
張月初拍拍他的肩膀道:“已經沒事了。孫泰那邊怎麼樣?”
李敬玄便回答:“看他臉色是差不多了,今晚應該又是血本無歸。”
張月初皺眉道:“一直輸?一個人就算倒黴到極致也不可能一直輸吧?”
李敬玄便解釋道:“這種賭場,一般暗地裡都會有些操作,開始讓你嚐點甜頭,接著便是無休無止地填坑,到最後傾家蕩產。”
張月初不解:“官府不管?”
李敬玄嘆了口氣。無奈道:“這種生意,一般官府也有份,賣人情不說,甚至自己還會參與,自然不好管。”
張月初搖搖頭,心中感嘆世道的汙濁骯髒。
停頓片刻,張月初開口道:“今天就這樣吧,我們先回去,明日麻煩小石頭叫人帶筆錢去趟春風閣,將小丫頭孫鶯的賣身契弄來。雖然羅姑娘表示此事會自己處理,不過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們還是儘量處理掉吧。”
李敬玄點了點頭,三人便出了賭場,回到了漢國公府。三人又聊了一陣,見天色已晚,便回到各自房內入睡了。
到了第二日清晨,張月初吃過早飯,李敬玄告訴他已經將孫鶯的事情辦妥,將賣身契送到了羅慕晚的手上,張月初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過了一陣,兩人便接到羅慕晚與林雅來訪的訊息。羅慕晚與林雅拜訪過漢國公李叔德後,便來到李敬玄院中道謝。
羅慕晚與李敬玄與張月初交談了一番,先是為小丫頭孫鶯的事向兩人道謝然後也告知兩人自己、林雅與孫鶯即將啟程回詩賦山莊,希望兩人以後若是有機會去楚地遊玩,定要去詩賦山莊坐上坐,自己也好盡一次地主之誼。
而一旁的林雅看著兩人一句話未說,神色還是跟先前一樣冷漠,就好似昨夜無事發生。
然後兩人便告辭離開了。不過兩人前腳離開,僕役李坦後腳跑進來稟報說,有故人來訪。
故人來訪?李敬玄一愣,實在想不到這個時候,誰會來天水拜訪自己,但自己又不得不去。
張月初見他糾結模樣,笑道:“趕緊去吧,別讓客人等急了。我就不四處走動了,免得被人認出,在屋中等你回來。”
李敬玄聽罷,點點頭,便跟著李坦離開了。
張月初回到房內,回想了一下昨夜裡林雅招式劍法,握著刀在房內獨自模仿了一番。
過了一炷香時間,張月初便聽到院中腳步,便知道李敬玄回來了,停下手中動作,收好刀,坐在凳上休息。
結果李敬玄一推開門,便滿臉歡喜地朝張月初喊道:“月哥,你猜誰來了。”
張月初滿頭霧水,哪猜的出是來者是誰,不過聽語氣,似乎自己也認識?
就當他那句“是誰”還未說出口時,又有一道人影衝入房內,笑著喊道:“表哥!”
張月初一愣,他萬萬沒想到,先前李坦口中的故人,竟然是遠在金城的鄭白羽,他不是諮詢父母意見無果嗎?也不知怎麼到了天水。
鄭白羽也不見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笑道:“是不是很意外!”
張月初也笑著點頭:“確實很意外。表弟你不是在金城嗎?怎麼到了天水。”
鄭白羽便將自己,如何軟磨硬磨說服父母同意自己跟隨張月初一同遊歷江湖的事講了一番,只可惜當時張月初已經隨著金城鏢局趕往了天水,自己便從府上要了匹好馬,快馬加鞭趕往天水。經歷了幾日的風餐露宿與日夜趕路,途中還碰上了啟程回金城的鏢隊,總算在今日早晨到了天水。
不過說服父母這事自然是他自己編造的,鄭元輔還好,秦紅婉哪會同意。他被關了幾日禁閉後,串通了府上的管事,這才在夜間偷偷摸摸出發,只在自己房中留下了一封離別信。
張月初與李敬玄聽他講了一番,怎麼聽都有些不太相信,張月初笑著調侃他:“姑父同意我還能理解,我實在沒想到姑姑也會同意。”
鄭白羽道:“本來她確實不同意,但是我跟她講了些什麼‘男兒志在四方’‘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這類的大道理,磨了她幾日,最後她聽著覺得有些道理,也就勉勉強強同意了。”
其實鄭白羽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慌張的不行,生怕被張月初看出自己說謊後,被他以兄長的身份勒令回家,掌心都出汗了。
張月初與李敬玄互視一眼,似笑非笑,看到他那樣子心裡便有數了。不過見他一個人從金城趕到天水追尋張月初,也怪辛苦的,看來是下定決心了,便也再不揭穿。
鄭白羽見自己表明想跟著自己表哥遊離江湖的想法後張月初並未開口拒絕,便覺得有戲,心裡頓時欣喜十分。
李敬玄當初住在雲霞時,鄭白羽自然也是見過的,所以鄭白羽到了天水才會來找李敬玄幫忙,三人便有說有笑地聊了一陣。
響午之時,李敬玄便帶著張月初,鄭白羽還有弟弟李敬熊去摘星樓上吃頓好菜好飯,畢竟張月初計劃下午就要出發前往中都洛陽,到時鄭白羽應該也是一同前去,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散歸散,宴席還是不能因為即將散了而隨便了之。
四人在出府之時還遇見了李叔德的三子,也就是李敬玄的三弟,李敬熊的三哥李敬仁。李敬仁對鄭白羽是認識的,畢竟金城鄭刺史家的公子,天水也來了幾次,有過一面之交。可身穿白袍,腰間佩刀的張月初他不認識,一番詢問下,李敬玄便介紹說,張月初是他遠在玉門關的朋友,路經此地。
而李敬仁知道了這白袍書生家世平平後,便也失去了興趣,客套了一番,轉身離去了。
李敬玄、張月初與鄭白羽也都知道這位李家三子是什麼性格,對他的態度自然也沒有放在心上。
到了摘星樓四層,四人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下吃了一頓尚好的飯菜佳餚,也沒有因為即將分別而感到悲傷,畢竟人生何處不相逢,今日的分別是為了明日更好的相聚。
不過就當曲終人散之時,李敬熊說出了一句讓在場三人同時震驚的話:“我想跟月哥還有白毛一起去遊歷江湖。”
李敬玄實在沒有想到從小隻願跟在自己身邊的弟弟,竟然有了離開自己身邊的想法。
李敬熊看著三人震驚且而不解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從小到大,我聽了那麼多行俠仗義的故事,我也想像故事裡的主角一樣,行俠仗義。我不想永遠躲在二哥的庇護下,人總歸會長大的,所以我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江湖。而且我離開後,二哥也不會因為我而再對大哥與三哥忍氣吞聲了。”
李敬玄輕聲道:“原來你都知道啊。”
張月初與鄭白羽看著這對兄弟,心中越是感慨萬分。不過他們兩人對李敬熊加入旅途沒什麼意見,畢竟李敬熊那誇張的力氣,大家也都懂,不僅不會給兩人帶來麻煩,關鍵時刻說不準還能救兩人一名。
李敬玄沒有立即答應,他看著李敬熊,李敬熊也看著他,目光中滿是堅定。許久後,李敬玄搖了搖頭,嘆氣道:“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有對我提過出要求,既然你這次心意已決,我肯定不會反對。不過,你從小體質特殊,所以你出天水城這件事,我答應沒用,得要趙爺爺同意才行。”
身材高大的少年便點點頭。
李敬玄道:“武當山位於天水與長安間,與月哥與小羽也勉強算得上同路。這樣吧,等會我跟爹通報一聲,索要一些軍士與馬匹,我爹通道,定然不會反對,我們便可以一同上武當。”
三人便點頭同意。四人便又回到了漢國公府上,張月初與鄭白羽在李敬玄的屋內等待,李敬玄與李敬熊便去找李叔德索要隨行的軍馬。
李叔德一來本就通道,二來對四個兒子也都算得上寵愛有加。所以待到兩人與他講明瞭來意,二話不說便從守城軍中劃出五十精銳士兵與六十匹上好的駿馬交予李敬玄,同時還叮囑兩人舟車勞頓,注意身體。兩人自然是點頭答應自家老爹,誠心誠意。
李敬玄與李敬熊兩人回到院中,與張月初與鄭白羽收拾準備了一番,到了未時,便領著隨行的五十軍馬與幾位僕役管事,在天水城內眾多百姓的注視下,浩浩蕩蕩地出了天水城,趕往武當山。
四人同坐一輛馬車,張月初與鄭白羽在馬車中說說笑笑,李敬熊則坐在兩人一旁聽著兩人言語,雖不曾開口說話,卻一直傻笑。唯有李敬玄沒有參與到三人的歡聲笑語中,獨自坐在馬車的一角靜靜發呆。
李敬玄上過武當的次數不計其數,對武當的人或事不僅並不陌生,還熟悉得如同自家一樣。
被無數人以為是草包紈絝的年輕人輕輕嘆息,想起了第一次與弟弟李敬熊跟隨父親上武當山時,遇見了那位鶴髮童顏,被世人稱為老神仙的趙清溪趙爺爺。
當時那位慈眉善目,總喜歡眯眼微笑待人的武當掌教,看見自己第一面時,竟然睜開清澈雙目,輕聲肅容,說出了讓在場所有人,都以為李敬熊是真武大帝轉世的那句。
“真武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