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沒有下一會就停了。
但是唐詩的心情卻還是很低落。
程瀟從後面抱著唐詩，“親愛的，你看，雅雅和浩然在看電視，媽在後面做飯。
這樣簡單、平靜的生活，是不是安心很多。
別難受，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至少這一次，我們準備的很充分了。”
唐詩點頭，“我們今晚就去接惠蘭阿姨回來吧。
今天下雨了，總是讓我心裡沒底。
我害怕時間會提前。”
“好。”程瀟親了一下唐詩的額頭。“得跟爸說，如果他要管王佳的事，明天就必須有個結果了。”
唐詩這段時間刻意不去想王佳。
想起來就很難受。
“好，我們先去江城，等會要出發去惠蘭阿姨那裡的時候，再打電話。
讓她準備一下，收拾收拾。
不論怎樣，爸爸明天晚上必須回來。”唐詩繼續說。
程瀟點點頭。
說話間，飯也做好了。大家簡單的吃完了以後，就出發了。
吃飯的時候，唐詩簡單的和李英把計劃說了一遍。
李英抿了抿嘴，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
“爸，你們在哪呢？”唐詩把電話打過去。
電話另一頭亂糟糟的，傳來了劇烈的痛哭聲。
哭聲碰撞著扎進唐詩的心，有那麼一瞬間，唐詩停止了呼吸。
“…”電話裡靜靜地沒有聲音，但是能聽見唐朝陽哽咽的嘆氣聲。
“詩詩，警察在協查通報裡面，比對了一個車禍的男孩。
當時沒有查出小杰的身份資訊，今天喊我們過來。
佳佳說，是他。”
說完最後一個字，彷彿是用完了全身所有的力氣。
…
電話兩邊，都是一陣沉默。
“你們在哪？我們馬上到。”唐詩急切的問。
“人民醫院。”那邊的聲音帶著哽咽，唐詩能想象對老頭的打擊也不小。
“好的，我們馬上過來。”
一個小時以後，唐詩和程瀟看到了那個，靜靜地躺在冰棺裡的男孩。
他那麼瘦，和上次張叔叔形容的，墩子，虎頭虎腦一點都不像。
唐詩不能想象，這個鼓起勇氣，支援母親離婚的男孩。
在母親走後，有多麼的難熬。
爸爸殺人入獄後，他是帶著怎樣的心情出發…
沉默的氣氛，讓唐詩心一陣抽痛。
“明天帶著孩子、佳姐直接回山上。
找一個位置讓孩子也住下來，佳姐和孩子離得近，也能…”程瀟哽咽著。
三人都沉默著，在外面陪著哭暈過去的王佳。
“佳姐醒過來以後，不論怎樣，明天我們要回去了。”唐詩默默地說。
過了一會，王佳慢慢醒過來。
她安靜地睜開眼睛，流著淚，就這麼直直地看著天花板。
她艱難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到孩子身邊。
嘴裡說著些什麼，就這麼定定地站著。
“王佳。”
唐朝陽喊了一聲。
“你不要這樣，孩子走了也不能安心的。
孩子在這裡躺了這麼久，肯定很想回來了，我們要帶他回家。”
“帶他回家，好，帶他回家。”王佳斷斷續續地呢喃著，想要抱起破碎的孩子，卻又不忍讓他再次破碎，僵在那裡，心碎到了極致。
唐詩攔住了王佳。
“佳姐，越是這個時候，你越要冷靜。
你要帶孩子回家，你不能倒下。
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牽掛的是你，唯一記得他的人是你。
只要你還愛他，還記得他，他就還活著。
我們去叫車，把孩子完整的帶回去。
這個時候，你不能倒下！”
剛拿起手機，準備定車。
程瀟按住她的手，對她搖頭。“我們有卡車，不要帶人上山上去。”
唐詩默然地點頭。
回去的整個過程都很煎熬。
其實，上輩子唐詩早已習慣了，習慣了別人家的生死離別。
那三年，每天都見到無數的人掙扎著離開這個世界。
每天早上醒來，耳畔都是對這個殘忍的世界的咒罵。
車禍，並不是最痛苦的死法。
甚至說，現在離開，並不是一件壞事。
只是…
但是…
唉…化作一聲嘆息。
把他們送到山上後，唐詩和程瀟又馬不停蹄地開車前往陽城。
接到惠蘭阿姨，把情況又說了一遍。
李惠蘭聽了，心裡也很不舒服。
她之所以在丈夫和老公車禍離開後，還能撐到現在。
完全是因為浩然，如果沒有浩然要照顧，她真的完全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和支點。
而王佳的孩子…
“惠蘭阿姨，生活都要繼續的。”唐詩注意到，李惠蘭的情緒不好。
她年紀大了，不能一直沉浸在這種情緒裡。
李惠蘭點點頭，明白唐詩的關心。
一路開過去，望著高樓大廈，和零星的燈火。
唐詩很感慨。
任何人，都需要自己走出來，別人幫不了。
不論王佳能否走出來，做任何決定，她都支援，也能理解。
堅強地為自己而活，還是黃泉路上有個伴，都是選擇，她說不出讓她堅強的話。
甩了甩頭，不想再想。
她的初衷，只是一家五口人，能在吃人的末世好好活下去…
唐詩換了個話題，“惠蘭阿姨，等會你看到佛巖山老家，你肯定會大吃一驚。”
“我知道。”李惠蘭得意地說。“哈哈，雖然我不在，但是都是我遙控指揮的哦。
建造隊都是我從深城拉過來的，一方面怕有後患，另一方面你爸說本地的怕達不到要求。”
“難怪。”唐詩笑道，“我說整個房子充滿科技感，都是錢的味道。”
“哈哈哈哈…”李惠蘭也笑了起來，“你爸小氣啊…我要多裝幾個空調，他都不讓。
整個5層樓，只有兩個空調，說要節約…
還有地暖也沒有，裝的大炕。
但是他也說的有道理，土鍋土灶可以一直傳下去，真的裝地暖了，不好修。”
說起房子，大家都來了精神，一掃剛才低沉的氛圍，就房子的各種細節討論起來。
說笑間就到了佛巖山腳下，從山下望上去，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但實際上，上面給他們開燈引路了的。
開車幾個大轉彎，慢慢上去以後，才慢慢看到了燈光。
車停在門口以後，就看到王佳和唐朝陽在門口陪著孩子的遺體。
李惠蘭進去的時候，為孩子上了一炷香，沒有說什麼，就直接上樓上去了。
現在再多語言都是蒼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