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後座。

當慕淮期聽到南枳說要回外灘時,意外的放下手中資料,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問道:“你現在都住在外灘?”

聽到他先開口,南枳也把投在窗外的視線拉回與他對視,勾著紅唇頷首,精緻眉眼也彎成月牙的形狀。

“是啊,一年前你剛走我就搬進去住了,所以現在我住習慣了外灘,如果你想回御景住的話,那就讓徐特助在城濱江口放我下車就行,反正也正好順路。”

慕淮期微微愣怔,眸中女人五官精緻,紅唇瓊鼻,此眉眼含著笑時更是給人一種玫瑰初綻的驚豔感。

記憶中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明媚自得,雖然有時會有點嬌矜小作,但卻不會到惹人厭惡的地步,分寸總把握得恰好處。

慕淮期無法否認,南家南枳確實是一個從外觀到性格都能令人滿意的妻子,否則當初也不會同意娶她,畢竟兩家娃娃親這種虛無的口頭承諾,他根本不用放在眼裡。

南家需要扶持,而他需要一個妻子,各自互利,也各有所圖。

慕淮期以為南枳一直心裡明白,所以自己做什麼即使不通知她,她也不會有什麼意見或者想過問的意圖。

但此時,他有些不確定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年未見疏離了的原因,南枳的神情語調雖然也和記憶中的沒兩樣,但就是莫名感覺有哪裡不對,像隱隱透著不滿,話語中摻雜著針刺。

慕淮期不禁劍眉微蹙,墨眸漸深。

夫妻兩人之間隔著十萬八千里的空隙各坐在兩側,一個假笑盈盈,一個冷淡如冰,然後莫名僵持著。

空氣中的溫度似乎又驟降幾個度。

過了半響,南枳被慕淮期盯得有些發毛,收斂了笑意,別開了頭看向窗外夜色,涼涼道:“算了,當我沒……”

慕淮期卻看著她的後腦勺,突然打斷她的話,說了一句:“聽夫人的,去外灘。”

話一出,不止南枳愣怔,連前頭徐特助頓了下才應了一聲“是。”

後半句話沒說出口被堵在喉嚨裡,南枳咬了咬紅唇,斜著睨了一眼他,神色莫名,最後也不再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呢,人家都已經同意不是嗎。在多說就成無理取鬧、得寸進尺了。

南枳才不會蠢到在他面前作妖,現在自己可是一名賢惠大度、溫柔體貼的豪門貴婦人設,無論如何也得立穩穩當當的不留一絲把柄給他或者旁人說閒話的機會。

就算以後哪天這場商業聯姻崩盤了,那別人也只會認為是他的責任,是他渣,是他眼瞎,那麼好的老婆不懂珍惜。

只是這會他竟會應承了自己的意見,總是有那麼點出乎意料。

車緩緩開動起來,路邊兩側的霓虹燈變成虛影簌簌地往後退去。

常言道,一分錢一分貨,價錢越貴的車開動起來自然嘈雜聲越小,就像此時的勞斯萊斯在平坦的柏油路上行駛,南枳坐在車裡的感覺就像與世隔絕一般。

人生第一次覺得這種車也有缺點,簡直就是尷尬新增劑,加上車內溫度又有點冷,不由地搓了搓起雞皮疙瘩的手臂。

幾分鐘後,南枳忍無可忍,慢慢把頭從窗那邊轉回,目光直接投向後車座中間的空調控制面板。

但餘光還是不由自主被一雙非常佔據空間的大長腿吸引住,還有黢黑錚亮的皮鞋。

心有些緊張的提了起來。

南枳儘量不弄出聲響,伸手過去想把溫度調高了兩度,指腹剛摁下,低沉磁性的嗓音也隨之傳來。

“冷?”

慕淮期突然開口,南枳心臟收縮了一下,反正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就是莫名惴惴。

懊惱著定了定神,收回手,“嗯”了一聲。

“南枳。”

“有話就說。”南枳聲音提高一個度,實在受不了他久久說一句話的摧殘。

慕淮期看著她冷淡的臉,沉吟片刻,耐心性子開口道:“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

南枳淺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沒有啊!挺好的。”

“……”

氣氛好像又再次僵住了。

慕淮期定定看了她一小會,也沒再糾結,轉了話題:“你今晚為何會去藤舒夫人的壽宴?據我所知,你和演藝圈並無瓜葛。”

而且以她的性格是不會去湊熱鬧的,她為人有點懶散,不是很必要的場合她都不想出席,她在北城上層圈裡名聲高並不是她經常出現在人前的緣故,而是因為慕南兩家聲名太盛,別人喜歡拿她說事。

南枳懶懶地往後一靠,撥了撥長卷發,隨口道:“來見一個人唄。”

“走廊裡的那個?”

他說的是蘇旭?果然上面發生了什麼他都一清二楚。

南枳倚著背轉眸斜視他,發覺他凝著自己的眸好像除了深冷還有些什麼,以為是錯覺,也沒太在意。又轉頭看向窗外,過了一會才悠悠吐出兩個字。

“不是。”

不過說起蘇旭,南枳一瞬間突然想起之前忽略的一些不合理之處。

可以肯定的是之前蘇旭的種種迷惑行為是因為黃曲蓉的緣故,可他就那麼堅信自己能幫他?或者說會幫他?難道就依仗於荀笠教授這層關係?

其實不然吧,倒像是走投無路放手一搏的舉動。

算了,這人都救了。

已經做了的事再追問前因後果也是沒事找事,做事只要問心無愧對得起自己就好,他人有什麼目的,並不重要。

幫助有時候取悅的是自己的心,而非在意他人。

這件事還有另一個奇怪之處。

按理說原屋那麼大一個酒店,就不說負責它安全的人員有多少,就單說在這裡工作的人員起碼也有幾十上百。

本是人多眼雜之地,而黃曲蓉卻帶著一大幫人明目張膽地把一個來賓打成那個鬼樣,還流著血在走廊裡亂竄,造成的動靜肯定不小。

說實在的,這樣都沒有驚動保安就很離譜。

如果說是因為黃曲蓉身份背景深厚,酒店管理層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乍一看像是那麼一回事,但細細琢磨又察覺到不合理,因為根本說不通。

原屋國際大酒店老闆是一個馬來西亞華裔,戰亂時就舉家搬遷了,如今人都不在國內,管理酒店的是外聘經理,都不一定會認得黃曲蓉。

退一步來說,就算認得,就算真要給黃家面子,也不會大度到冒著出人命的危險替她把關,畢竟國家法律不容觸犯,大眾們也嫉惡如仇,一旦走漏風聲,多年的聲譽就頃刻毀於一旦。

這種種完全背離精於利己的商人思維。

而且黃曲蓉敢如此肆無忌憚,也側面說明了她心裡有底,那原屋就不是在給面子了,完全是在護犢子啊!

南枳現在可以肯定原屋和黃家必定有關係,而且關係匪淺。

不過這些好像也和自己無關。

唉,算了算了,不想了,想那麼多幹嘛。

南枳斬斷飄遠的思緒,回過神來才發現一旁的慕淮期已經微仰著頭闔眸輕歇,皺著眉心,看著很累的樣子。

車廂內也再次恢復靜寂。

南枳定睛看了他一小會,便不再理會,側過了身把手機拿出來,聲音關掉,徑自看起了小影片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