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遇到的宮人們都退至路旁,跪地俯首,待白九霄一行走過,才敢抬頭起身。

不遠處,嬤嬤帶著一群民間舞姬路過,看到他們仨,當即停住腳。

嬤嬤帶頭跪地,並小聲提醒一眾舞姬:“九王爺。”

如雷貫耳,舞姬們慌亂跪作一團。

白九霄瞥了眾人一眼,闊步走過。

走過之後,袍袖下的手腕忽的一轉,帶出一道掌風,直直擊向舞姬們後邊的一棵石榴樹。

樹上的石榴紛紛砸落,舞姬們又驚做一團。

白九霄的一雙眼睛如同鷹隼一般,觀察著每個人這一瞬間的反應。

嗯,沒有人是練家子。

白九霄稍稍放下心來,示意領頭的嬤嬤可以走了。

白九霄一行繼續往前走。

嬤嬤帶著瑟瑟發抖的舞姬們離開。

不少舞姬雖害怕,卻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看那個傳說中美如神邸、狠如修羅、文能攝政、武是戰神的男人。

看到未央宮門前搭好的戲臺子,白九霄停住腳。

問陸乘溪:“還請了戲班子?”

“是的,有舞姬,有戲班子,還有雜耍表演的。”陸乘溪恭敬回道。

白九霄凝眸打量著戲臺子,伸手拉拽試了試結實程度,又問:“可知哪個梨園?”

“這個末將不知,末將這就去問一下內務府。”

“不用。”

應該不至於那麼巧是念南梨園,而且,寧四應該還沒回來。

內務府的小太監帶著寧時遷一行經過未央宮的時候,驀地看到白九霄一行在前面,趕緊停住腳。

“前面是九王爺,”小太監小聲提醒大家,“一會兒我們經過的時候要跪地行禮,他讓走,我們才能走。”

寧時遷和薛貴對視了一眼,雙雙轉眸,揚目望去。

只能看到三人的背影,像是在檢查戲臺。

兩人的視線都凝落在中間那個絳紫華服、卓爾不凡,只一個背影都能讓人感覺到清冷氣場的男人身上。

民間關於這個男人的傳說很多,長相也有很多說法,卻幾乎沒有關於他的畫像。

倒不是他神秘,而是因為在他面前,百姓們無人敢抬頭直睹他的臉。

寧時遷微微抿起薄唇。

桑臨和大趙交戰多年,他並未做過主帥,所以也未曾和這個男人有過正面交鋒。

他很好奇,那樣一個讓桑臨抬不起頭、恨之入骨的男人,生著怎樣的眉眼。

這廂,陸乘溪一個回頭,便瞧見了他們。

因看到他們中有些人是穿著戲服的,當即眸光一亮,欣喜道:“呀,正好戲班子的人路過,可以問問是哪個梨園的。”

聽到這話,白九霄便轉過頭。

與寧時遷看過來的視線,就這麼不期然地驟然撞上。

四目相對。

時間停滯,萬物靜止。

兩人就這麼望著對方。

明明隔得有些遠,白九霄還是清晰地看到了寧時遷眼裡的震驚和錯愕。

好在她向來表情管理強,不對,應該說沒有表情,也好在她反應快,她微微眯了眯眸子,平靜無波地移開視線,看向他身側的其他人。

她從邊上那個梨園掌事眼裡也同樣看到了驚愕。

她同樣如同看陌生人一樣,無波無瀾,撇過視線,示意陸乘溪:“去問問,哪個梨園?”

“是!”陸乘溪領命。

那廂小太監已經帶領眾人跪地行禮。

寧時遷也在其中,心裡面一片兵荒馬亂,震驚又疑惑。

下跪的時候,邊上的薛貴激動地扯他袖邊,示意他快看。

他瞥了薛貴一眼,朝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黑雲外是女人,白九霄是男人。

前者,他是十分肯定的。

在雲來他們有過親密之舉,他給她上藥那晚,也無意中看到過她身前的風光。

後者,也是肯定的。

一個身在皇室的人,從小就生活在關注中,所有的成長都在大趙皇室、大趙百姓的視線裡,而且,他這些年做的,都是比男人更男人的事情。

另外,一個是桑臨的隱衛。

一個是大趙的攝政王。

前者,他也是肯定的。

她聽得懂他的暗語,他見到過她的紅花綠葉牌。

後者,也是肯定的。

堂堂大趙攝政王,不可能有閒情逸致去跟他糾纏,而且在雲來,兩人同時出現過,一個一直跟他在一起,一個被石磊盯在清風客棧。

還有,剛剛這個男人看到他,毫無反應,完全就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陸乘溪行至眾人跟前:“你們哪個梨園的?”

“回大人話,念南梨園。”薛貴恭敬回道。

陸乘溪剛準備回身去稟報,發現白九霄已踱步過來。

白九霄在眾人前面站定,俯瞰著大家,面沉如水。

“都搜過身了嗎?他們帶的道具有沒有仔細檢查?”白九霄問領隊的小太監。

寧時遷低垂著眉眼,薄唇微抿。

果然,聲音也完全不同。

所以,只是長得像,是嗎?

他不知道。

“回王爺,已經搜過身,道具也都一一排查過了。”小太監畢恭畢敬回道。

白九霄“嗯”了一聲,揚揚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眾人起身,退至一旁。

白九霄帶著陸乘溪和仝泉信步從他們面前經過。

待他們三人走過之後,小太監才示意梨園眾人:“走吧。”

白九霄又忽然轉身:“等等!”

眾人停住。

“原則上外男不得入後宮,一會兒慶典,後宮的娘娘們,還有公主,都會出席,百官的女眷也會參加,所以,你們!”

白九霄指指眾人,沉臉沉聲:“都給本王戴上面紗。”

小太監領命:“是,奴才一會兒就給他們準備面紗。”

“嗯,不僅僅是他們,傳令下去,其他表演的男子也得戴。”

“是!”

白九霄這才轉身,帶著陸乘溪和仝泉,闊步離開。

在大家看不到的方向,白九霄唇角輕勾。

寧四的這張臉太好看了,禍國殃民,得遮住才行,免得被人覬覦,生出麻煩。

眾人前行中,寧時遷回頭望了望三人的背影。

也不知陽光太過耀眼,還是白九霄自帶光芒,他只覺得一片明晃晃,讓他明明隔得沒多遠,卻已看不大清。

“別到處亂看!”小太監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