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星子舒朗,蟲鳴蛙叫,空氣有些潮熱,睡得半熟的鬱玄妙忍不住微微拉開褻衣領口。許是這個夜晚有些潮熱,鬱玄妙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她想叫醒外間的青梔,但是想了一下她今天怕也是受了不少驚嚇,於是便打算自己起身倒點茶水來喝。

她費勁地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掀開帷帳,然後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房間裡一片漆黑,她又掌不起燈,沒辦法,她只好慢慢地摸索前進。

“人都傷成這樣了,竟然還處處為別人考慮,不知道該說你是蠢,還是該說你是笨。”還沒等她摸索到桌子邊,後窗的木扉忽然被開啟,男子微微嘲諷的聲音伴隨著一道柔和的白光驀地出現在她的房中。

鬱玄妙轉頭一看,自從長興寺之後就再也沒見過的上官華言此時竟然從後窗一躍而入,站定,然後看著她不語。

鬱玄妙看了一會才發現,原來驀地出現的白光竟然是來自他手中嬰兒拳頭般大小的龍珠。

鬱玄妙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大顆的明珠,果然,那混蛋雖然人品有待商榷,但是不可否認,品味還是沒有很糟糕。

鬱玄妙不喊也不叫,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將他晾在一邊。藉著那顆明珠的冷光,她成功看到了茶壺和茶杯。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茶水很涼,但是剛好能壓一下她體內的熱氣。

連續喝了三杯,鬱玄妙才放下杯子。

“上官二公子,你不會大半夜翻牆越窗地來到我雲香苑只是為了看我喝杯茶吧?還是說你是專門來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鬱玄妙挑起眉角,用沒有受傷的左手託臉看著他問道。

冷光中,上官華言看到鬱玄妙身穿褻衣,領口微開,精緻的鎖骨泛著羊脂玉般的光澤,滿頭青絲披散,不施脂粉的臉比之前白日見到的還要清透乾淨,許是剛睡醒的緣故,清透乾淨的臉頰泛著潮紅,輕挑的眉目流轉著魅惑的光芒,整個人宛如勾魂攝魄的夜妖,清純又魅惑。

上官華言用盡全部的自制力才能將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來。

他也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用她喝過的茶杯同樣連續喝了三杯,才道,“本來是想來看你到底是缺了胳膊,還是少了腿,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聲音壓抑低沉。

鬱玄妙也不惱,她不鹹不淡地低聲嗤笑了一下,道,“哎呀,那麼就真的是讓你給失望了。”

“鬱玄妙,記得三年前我在戚國公府曾見過你一面,當時的你與現在的你比起來,似乎很是不同啊!”上官華言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問道。

鬱玄妙垂下了眼眸,輕輕摩挲著右手上的白紗,然後笑著反問道,“然後呢?難不成上官二公子覺得我這個戚國公的外孫女是假冒的?”

當年能讓你看到的,自然是假象了,鬱玄妙在心底暗暗道。

見她如此淡定,絲毫不將自己的懷疑放在心上,上官華言眯起鷹眸,難道自己的推斷是有誤的?

“我可沒有這樣說,不過是有些好奇而已。”他笑道。

“既然上官二公子心存疑慮,那大可以去求證啊!不過,玄妙得給公子一個忠告,這求證嘛,講求的是證據,如果沒有證據,那便是誣衊。我相信公子心裡自會有思慮的。”鬱玄妙淡淡地威脅道。

聞言,上官華言笑了,他目光灼熱地看著她道,“鬱玄妙,你果然註定是我上官華言的夫人。”

鬱玄妙沒想到,自己這樣對他,竟然也不能讓他打消娶自己的念頭,心,有點惱火了。

她冷笑一聲,“看來上官二公子也是個厚臉之人,難道沒聽說過‘強扭的瓜不甜’嗎?”

“甜不甜,還得等本公子嘗過了,才知道。”上官華言突然靠近她,並且俯身在她的耳邊曖昧說道。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上官華言忽然出手點了她的穴道,讓她動也不能動。

“上官華言,你想做什麼?”鬱玄妙害怕吵醒別人,只能咬牙切齒地低聲呵斥。

“當然是做點想做的事了。”上官華言低笑曖昧地挑逗她。

“混蛋,流氓!”鬱玄妙小看他了。

“那你就當我是混蛋,流氓好了。”上官華言絲毫不在意。

上官華言不管她想殺人的眼神,掀起了她纏著白紗的右臂,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已經上好的藥清理乾淨。他從腰間取出一個黃玉雕琢而成的瓶子,開啟木塞,將淡黃色的粉末灑在了傷口處。鬱玄妙感覺傷口立刻出現了灼熱刺痛,忍不住嘶了一聲。

“忍著點,這是千金都難求的金瘡藥,塗上以後便不會留下疤痕。”

鬱玄妙不吭聲。

上官華言幫她敷好金瘡藥之後,又用內力為她的右臂運功推血,直到鬱玄妙的整個手臂都變成紅色才停下。停功之後,他用白紗重新將她的傷口包好,然後將她抱回床上,並蓋好被子,才說話,“傷口發炎,你的身體會出現高熱,不過不用擔心,剛才為你上的金瘡藥有退熱消炎的效果,現在,你就好好睡吧!”說完便伸手重新點了她的睡穴。於是,鬱玄妙在他的注視下沉沉睡去。

看著她的睡容,上官華言終於忍不住了,他慢慢俯下身體,冰涼的薄唇覆在她柔軟灼熱的花唇上,暗香浮動。

鬱玄妙,你這輩子註定只會是我上官華言的妻子,其它的,你想都別想。

次日清晨,還沒等到陽光照進前窗的臥榻上,鬱玄妙便已經被院裡鳥雀的叫聲喚醒了。

經過一整晚的休息,鬱玄妙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受傷的右臂不再像昨日那般僵硬,疼痛難忍。摸了一下與昨日無異的白紗,鬱玄妙有些懷疑昨晚上官華言到底是否真的出現過。她掀起帷帳,赤腳下了床,清涼如水的地面舒適宜人。忽然,她看到了桌面上放著一個兩個拇指大小的淡黃色玉瓶。她拿起玉瓶仔細看了起來,黃玉光澤柔和,色如金湯,觸控的手感溫潤細膩,用拇指指甲撬開木塞,一股和自己手臂上的藥味一模一樣的氣味飄了出來。

“果然是他!”這回鬱玄妙能確定昨夜他真的是出現過。

“果然是誰啊?”就在此時,從前窗探進一個眉目如畫的腦袋,笑嘻嘻的琉璃眼全是八卦之色。

“白彥飛?你怎麼那麼早就來了?你從哪裡進來的?”鬱玄妙看到他有些意外。

“現在離午時還早著呢!”

“當然是本公子想你了啊!為了避人耳目來與你私會,本公子當然不能走正門了。”白彥飛推開房門,大搖大擺地登堂入室。

“切,訊息打探到了?”鬱玄妙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當然了,本公子的訊息可是最靈通的。”

“行了行了,說正事吧!”鬱玄妙打斷他一如既往的洋洋得意,讓他直入主題。

“好,不過在說正事以前本公子想知道,你這手臂到底怎麼回事?”白彥飛指著她的傷臂問道。只是短短半天時間,她是怎樣將自己弄成這樣的?

“昨日回來,馬兒突然受驚,不小心弄傷的。”鬱玄妙言簡意賅地一筆帶過。

聞言,白彥飛的琉璃眼中充滿戲謔,“不會是你當眾飆馬吧?”

白了他一眼,鬱玄妙懶得跟他瞎掰。

“說正事!”

白彥飛笑了,然後才正色地道,“昨日我打探到上官華言在清明節後的第二日便去了長安城,直到兩天前才回來。”

“長安城?”鬱玄妙皺起了眉頭。

“是的,而且我還打聽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跟著他從長安城回來的還有邠王爺的巧雲郡主。”

“巧雲郡主?”

“正是。傳言這個巧雲郡主以前本來在長安城便對這上官二公子一見鍾情,並且思慕成疾,身體日漸消弱。此次上官華言從南疆回來,這巧雲郡主不就以廬陵煙桃難得一見為由,巴巴地趕來了麼?”白彥飛覺得有點意思。

“巧雲郡主?”鬱玄妙重複著這四個字,表情若有所思。

“怎麼了?不會你聽到人家巧雲郡主巴巴趕來追求你的未婚夫婿,你就嫉妒了吧?”白彥飛見她一臉沉思,便故意調侃她。

“你說,如果巧雲郡主執意要嫁給上官華言,那麼你覺得他主動退婚的機率有多高?”鬱玄妙忽然開口問他。

“巧雲郡主?嫁給上官華言?”這次輪到白彥飛愣了。

“對。”鬱玄妙一臉正是這樣的表情看著他笑道。

“唔,本公子覺得難說,以我的經驗猜測,上官華言會愛上巧雲郡主的機率,嘖嘖……難說!”白彥飛搖頭不太看好。

“不管怎樣,這總歸是一個機會。”鬱玄妙決定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成功的機會。

“行吧,反正這也是你自己決定的事情。既然本公子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那麼本公子未來的一段日子就要閉關了,有事飛鴿傳書吧!”白彥飛拍拍屁股,瀟灑地準備離開。

“等一下!”鬱玄妙忽然喊住了他。

“還有什麼事?你不會是捨不得本公子走吧?”回首的白彥飛笑嘻嘻地調笑她。

“別想太多,經過醉霄樓時候順路幫我將這壺春櫻酒給那傢伙,還有,告訴他,以後都別再肖想本姑娘的春櫻酒了。”鬱玄妙沒好氣地將早已經備好的一陶壺遞到白彥飛手中。

白彥飛接過,上下稱了一下手,笑得前俯後仰,“行咧,在下遵命!”

說完之後便從她的雲香苑翻牆走了,那模樣真的像極了剛與情人私會完畢。

白彥飛離開以後,青梔捧著洗漱的銅皿從雲香苑外面進來了。

“姑娘,你怎麼今天起得如此早啊?”青梔剛進雲香苑便見房門已經被開啟。

“夫人吩咐你這幾天都要臥床休息,不能外出。”她掀起內間的珠簾,然後將銅皿放在床邊上的木架中。

“我只是手臂受傷,不是腿受傷,整天臥床,骨頭都要生鏽了。”鬱玄妙坐在床邊用左手攏了一下頭髮。

“不管怎樣,你都得聽宋大夫的。”青梔浸溼洗臉巾仔細幫她拭面。

本來這種事情一般都是鬱玄妙自己做的,奈何現在右手不靈活,也只能將就一下了。

青梔難得能如此細緻地伺候自家的姑娘,心裡也很是開心。

鬱玄妙沒有接話。

青梔很快便幫她梳洗完畢,然後她又伺候她穿衣。

“姑娘,夫人讓奴婢來問,你是到正廳用早膳還是在房裡用早膳呢?”房門外忽然傳來一婢女的聲音。

“去正廳吧。”鬱玄妙沉吟了一下道。

“是。”

鬱玄妙洗漱完以後,便帶著青梔來到了正廳。鬱玄妙一進正廳就看見身穿紫色公服,神情威嚴的父親坐在中間位置,左邊是母親,右邊是穿著緋色公服長兄。

她快步走了進去,給父親、母親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