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後，陽光透過教室窗戶，順著書桌，爬到黑板上，像一襲紗布，阻隔著黑板的知識竄進學生們腦子裡。倒也慵懶，愜意。
不知不覺中，高中第一週快結束了。還有一個多小時就放學了，學生都按捺不住情緒的，盯著步履緩慢的鐘表開始消磨時間。
餘舒婷哪怕坐在老師眼皮子底下，也表現得心不在焉的樣子，拿著2B鉛筆，在課本上畫畫，時不時地，還要瞥眼看一下老師，又或是看一眼窗外，提防閒著沒事在走廊溜達巡視的教導主任。她看向秦天，這傢伙正盯著桌面發呆，兩個眼睛空洞得奇怪。
秦天也熬不住，開學的第一週確實比以往都要長些，所以期待放假的心情總是被無限放大，雖然假期也短的可憐，從週六下午4點放學，週日下午2點就又要回學校。好在此刻所有的期許都是源於一個小時之後的短暫逃離。
因為實在不知道幹嘛，書看不進，人又走不了，秦天腦子裡突然冒出了點壞念頭，他瞥了一眼講臺上坐著的黃老師，她正專注地盯著膝上型電腦。
黃老師是去年才來英才的新英語老師，研究生畢業，也有二十六七了，長相不算特別出眾，但也稱得上漂亮。平時總是一抹碎花裙子搭著一雙小皮鞋，對學生也是那種奶兇奶兇的樣子，是餘舒婷最喜歡的任課老師。
短短的一週下來，秦天就慢慢能夠熟練自如的使用讀聲術，不僅僅是能聽到某一瞬人心裡的聲音，甚至能夠聽到人記憶中的聲音。雖然他也不明白具體原理，但是對於這種聲音的感受卻是愈發清晰，甚至會有一些模糊的畫面感，朦朧不清。這一週裡，秦天也基本上都認識了班上同學，叫得出名字。除了他的同桌餘舒婷，還有吃飯上廁所都一起的好哥們白笑宇，其他同學目前還沒有接觸太多。出於對於朋友的尊敬信任，秦天后來再沒用過讀聲術。
秦天凝神，聚集全部注意力在黃老師身上，控制大腦中每一個神經元輕微伸張，一股電流細細劃過腦海，牽引大腦聽覺中樞識別，秦天開始聽到了黃老師心裡細微的聲音。
忽然，秦天小腿傳來猛烈疼痛感，他回過神，扭頭，餘舒婷一臉疑惑的神情，嘴巴誇張的一張一合，最後一個字，舌頭還俏皮地彈動了一下，秦天看明白了她的唇語，她說：“你咋了？”
秦天搖搖頭，很輕地說句沒事沒事。然後下意識看向老師，黃老師正盯著秦天，一臉嚴肅，出於心虛，秦天猛的低下頭看課本，心跳突突的，手心甚至有些出汗。
他震驚了。瞳孔放大到了頂點。
他在黃老師的心裡分明還讀到了教導主任的聲音，那個聲音他太確信了，那是他開學第一天第一次就讀到的聲音，渾厚又充滿威嚴。
秦天完全不敢相信，但是確實是這樣，黃老師正和教導主任處物件！
教導主任今年將近四十歲，但也儀表堂堂，平日都是天藍色又或是純白色的襯衫，為人還算親和，學生和他打招呼，都會點點頭回應一個淡淡的微笑。大概前幾年的時候，離婚了，小孩跟了他，具體原因在學生中傳得也是五花八門，各種各樣都有，甚至離譜的說什麼他養了個小三，好像是學校哪個女老師，然後被家長舉報了，就離婚了。
秦天之前聽餘舒婷講起就覺得離譜，想想這特麼不是扯淡嘛，養小三，還是學校老師，怎麼可能被舉報了還在學校工作，又怎麼可能小孩跟了他。倒是現在這種說法好像得到了印證？秦天不解，但是他確確實實能讀到黃老師腦中有一段和主任的交流，大致內容差不多是：
“黃鶯啊，等會我車停校門口等你啊。”
“奧，好的王老師，那你女兒晚飯咋辦？”
“沒事，有咱媽呢。”
這段談話大概是課間發生的，在黃老師腦海中尚且記憶清晰，秦天讀來沒那麼費力，甚至透過黃老師的記憶畫面，能讀到那刻她眼前的王老師模糊的樣子，是那件極乾淨的天藍色襯衫。
下課鈴聲響起，黃老師捧起教案離開，整個教室剎一下喧囂起來。
“秦天，你剛剛在發什麼呆啊，我拍了你手臂三下你像個死人沒吊我！”餘舒婷罵罵咧咧。
“害得還被我最親愛的黃老師看到我們講話，她要是不喜歡我了，你就死定了秦天！”
“啊！我沒感覺到你拍我啊。什麼時候拍我？”秦天一臉問號。
“就你不知道幹嘛，眼神死盯著課桌，一動不動的，我就拍了拍你你沒反應，然後我就猛地踹了你一腳。”
“就你踹我啊！”秦天還能感覺到腿上隱隱約約的疼痛感。
餘舒婷不答話，草草收拾了書包，朝秦天揮揮手，都沒轉頭看一眼，就拽著徐麗雅奪門而出。
“拜拜。”秦天說，起身收拾書包，白笑宇走來拍了下秦天屁股，這是屬於這兩哥們之間的友好問候，秦天只是扭頭對著他笑笑，眼神躲閃。
“咋了，這是有心事啊。這是哪個女人讓你上心了啊？”白笑宇嬉皮笑臉的打趣道。
“沒什麼哈哈哈哈，毛病！”秦天也笑，笑得淺淺的。
“行了走吧回家。”
“哥們，你先走，我準備去打會球，我媽五點才來接我。”
“行吧，那我先走。”
“嗯，拜拜，下週見。”
“下週見。”
2
傍晚夕陽西下，空氣中還瀰漫著些許餘熱。陳天浩已經在球場打了，鈴聲剛響，他就揹著包，拿著球，衝出教室，甚至沒等黃老師離開，他身後是全班學生對這個風一樣的男子肅然起敬的目光。秦天朝他揮手，他雖然這一週沒怎麼和這哥們接觸，但他個頭一米八，又愛出風頭，倒也給秦天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葉家誠坐在一旁低頭換球鞋，他也是高一三班的，和陳天浩關係還不錯，個子不算高，坐秦天后座，性格有點小孤僻，一週來，沒和秦天說過幾句話。
今天球局是陳天浩組的，前幾天就在班上吆喝打球打球，約著別班，放假前打個友誼賽。秦天那天第一個響應。從小到大，籃球是秦天最喜歡也是最擅長的體育專案。每當提到籃球，秦天總忍不住露出自信的微笑。
“你打什麼位置？”秦天還沒來得及放下書包，陳天浩就隔著老遠問，秦天沒有聽清。
“你說什麼？”秦天一路小跑向陳天浩。
“你不戴助聽器聽得見嘛？”陳天浩瞥了一眼秦天耳朵，臉上有些不耐煩。
“能聽見。”
“我說你打什麼位置？”
“位置？控衛吧。”
“行，那你控球，我來給你擋拆，葉家誠有籃，他空位你可以傳他。”
“okok。”
事實證明真當打起比賽來，前面一切戰術彷彿都不存在一樣，各打各的，完全雜亂無章。秦天，葉家誠身高受限，因此第一場友誼賽他們很殘酷地被一班三個一米八打爆了。
少年的稚氣好像總是接受不了失敗。三個人喘著氣在場下坐著，誰也不說話，但是心裡想法出奇的一致：下次肯定特麼打爆他們。
葉家誠一個人獨自練習著中距離投籃，陳天浩剛剛先走了，輸球的情緒讓他有些沮喪。已經五點多了，太陽也落了下去，秦天拿起書包朝葉家誠揮揮手，走出了籃球場。
英才學校的綠植生機蔥蘢，迸發著旺盛的生命力。教學樓上漫著綠油油的常青藤，倒也和紅牆搭得上，和諧靜謐。這個點了，整個學校都空落落的，很長的小路上，就只有一個男孩的人影。
黃老師！秦天剛出校門，便看到熟悉的背影在前面不遠處，一抹輕盈的碎花裙子，步子小小的，輕快地往馬路邊走去，上了一輛黑色的賓士。
秦天趕忙小跑起來，繞開到一邊，生怕被黃老師認出。等到黑色賓士開走，秦天才走向馬路邊，開啟車門上車。老媽已經在路邊等一會了，一上車就略顯不耐煩地催促秦天：下次早點出來。秦天乖乖點頭應和。
3
車上，只聽得汽車摩擦空氣的聲響，這種單調的環境總讓人心事重重。秦天忍不住地回想，他沒看清賓士主駕男人的臉，也沒看清那個男人是不是穿的天藍色襯衫。其實看不看清也不重要，秦天確信那個男人就是教導主任，那要不要和餘舒婷講，秦天猶豫著，手機上確實不自覺地已經點開了和餘舒婷地聊天框。
什麼！怎麼可能？
如秦天所料，餘舒婷震驚壞了，但是轉念又說感覺可能就是順路然後送黃老師回家，也沒什麼吧。確實，只是坐車副駕好像不能落實什麼。餘舒婷沒聊兩句，就沒了人影，留的秦天一個人對著微信對話方塊發呆。
“舒婷，和誰在聊天啊？”飯桌邊徐麗雅一臉壞笑，眼睛彎彎的，冒著好奇的目光。
餘舒婷敷衍地笑了一下。
“秦天。”
“他啊！”徐麗雅用手捂嘴，那雙手潔白纖細，小小的，完全止不住她的笑意。
還是不能說吧，說了也未必有人相信，秦天心想。
4
一位身著深藍色全密封防塵服的男人，急切地彙報：
“教授，找到了找到了。”
“報告教授，他在江港市。”
“別打草驚蛇，先讓技術部去獲取他目前生活環境的監控錄影。”
男人身著純黑色防塵服，冷峻威嚴。
“整整十六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