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芸在男人的視線掃過來時,強撐著沒讓自己退後,但眼眸底下依舊有幾分畏懼。

席鈺長身玉立,淡淡的看著眼前的女子,淺琥珀色的瞳孔死寂一片,似目視死物。

“何事。”清冽聲音,音色動聽,如涼泉潺流叮咚響。

然而謝芸的心裡卻無半點旖旎的念頭,反而畏懼更甚,同時不禁暗罵自己方才的脫口而出。

謝芸哪敢回答,垂著頭呆愣在原地,難道要她問這位皇上眼前的紅人為何會出現在公主府的這等蠢話。

前世的教訓告訴她,往往禍從口出。

待她想好如何答覆最為穩妥時,再抬頭時,那位大人已經離開了。

謝芸不禁懊惱,她還是太嫩了,遇到此人心生懼意,那人權力巨大,與他交好,雖是與虎謀皮,但百利無一害。

將腦子裡的念頭暫時放下,她不斷加快腳步,前往荷花池處。

——

碩大的荷花池,青萍上點綴朵朵嬌豔,微風拂柳,蜻蜓停又飛。

一方小舟,堪堪坐下幾個人,謝以歌只覺得幾分擁擠,她又不敢明著去趕逍遙王,更是捨不得趕仙女表姐。

最後,“兄長,要不...靠岸你下船吧,這人有點多,再說,你常年待在軍營裡,哪裡懂得這賞蓮之韻味啊。”

“咔嚓。”小瓷杯應聲而碎,茶水於指縫間溢位。

謝以歌身子微僵,看著自家兄長因自己的一句話把手裡的瓷杯給硬生生捏碎了,目瞪口呆。

曲意綿放在涼水中享受著的手因著這動靜微頓,離開涼水,疑惑問道:“怎麼了?”

“無事。”謝北岐睨了一眼蠢笨呆滯的謝以歌,淡定的從袖子裡掏出錦帕,牽起少女的手,擦乾上面的水跡,又順勢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茶水。

落後一步的季宴禮桃花眼微冷,將白色的錦帕悄悄的扔進了湖水裡。

沒用。

謝以歌緩緩回神,慢半拍的反應過來自家兄長貌似對錶姐心思不一般,這小心翼翼的動作,是生怕捏碎了女子的骨頭。

又看了一眼逍遙王扔在水裡的帕子,瞬間撥雲見霧,豁然開朗,難怪,難怪,自上了船,這兩人總是說話帶著火藥味,針鋒相對的。

那她方才的話簡直是弒兄之舉,罪該萬死!

謝北岐此時已經不想再理會頻繁礙他眼的不爭氣親妹,深邃漆黑的眸看了一眼季宴禮,毫不遮掩的輕蔑。

被蔑視的季宴禮絲毫不惱,慢悠悠的端起來茶水,抿了一口,緩緩道:“曲小姐,今日的你番話真是十分的...可愛,曲小姐能有如此新穎的想法,真乃妙人兒啊。”

曲意綿吃了靈芝遞來的蓮子,又喝了口配茶,“那句話...”

還未說完,便又被輕聲打斷,“今日泛舟只圖享受,曲小姐不必著急為小王解惑。”

曲意綿:“......”行叭。

她又吃了顆蓮子,喝了口配茶。

接受到季宴禮同樣蔑視的眼神後,謝北岐的臉瞬間黑的能滴墨,緊緊的盯著無辜吃著蓮子的少女。

脫離掌控的感覺差點讓謝小將軍當即動手,最後,悉數壓了下去,一字一句道:“哦?不知道是什麼話,值得表妹和逍遙王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倒是讓我十分感興趣。”

謝以歌看著自己兄長的神色,她瑟瑟發抖的縮在仙女表姐旁邊,真怕這兩人打起來,然後船翻人亡。

他們兩個死便死了,可不能拉上她們三個弱女子,還有划船的無辜奴才!

曲意綿自是不知道此時緊張的景象,她輕輕放下茶杯,輕聲回道:“也不是什麼特別的話,只是一句簡單的調侃。”現代化的陰陽語,還是不要亂宣傳比較好。

謝北岐早已經黑如鍋底的臉更加難看,沒有特別的,就是不告訴他?她和季宴禮僅僅不過幾面之緣,便是有了秘密!

“是啊,的確不是什麼特別的話,但於小王而言,便如開了新視野的鑰匙,曲小姐,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訪,親自道謝。”

曲意綿指尖微頓,摩挲著杯沿,“倒也...”不必,再次被打斷。

謝北岐冷聲道:“不必了,聖上多疑,逍遙王還是與將軍府保持距離比較好。”

曲意綿看不見,自是不知道船上幾人各自的臉色,粉唇微抿,心裡早已經有幾分不悅。

這兩人真沒禮貌,一個莫名其妙的不讓她說,一個莫名其妙總是打斷她的話。

謝以歌顫巍巍的舉起小手,突然指向一個方向,語氣帶著幾分怒意。

“謝芸竟和三皇子同乘一舟,姑娘家一點兒也不害臊,真是不知禮義廉恥四字!”

曲意綿事不關己的又吃了一顆蓮子,又喝了口配茶,心曠神怡。

嗯,不愧是重生後的女主,果然有的是辦法,同時,又對謝以歌百般同情。

歲歲突然叮咚上線,感嘆一句,“老公被搶走了,還不知道的傻姑娘喲。”又匆匆下線。

深有其感的曲意綿被歲歲給逗笑了,情溢於表,嘴角止不住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微風輕撫,楊柳依依,少女鬢角的幾縷髮絲凌亂,卻不損半分美,一抹真心實意的淺笑,讓面上的清冷頃刻間消失殆盡,盡顯靈動與朝氣。

謝以歌呆呆的看著面前的側顏,早已忘記了心中的妒忌。

只覺得,這世間,真的再也沒有比表姐更好看的人兒了。

對面,銀白玉扇掉落在地發出聲響,反應著其主那不平靜的內心,季宴禮一句筆墨伺候差點脫口而出。

謝北岐喉結微滾,一向穩重的謝小將軍此時竟如毛頭小子一般,耳邊微紅,而那紅還爬上了清俊的臉上。

這一笑很短,頃刻間又在靈芝遞來的點心時消失,曲意綿享受著梨花酥,甚是滿足。

另一小舟。

謝芸身上披著純白外袍,羞答答的看著面前這位丰神俊朗的三皇子,“多謝三皇子搭救。”

還好時機不晚,她在當初謝以歌墜湖的地方佯裝失足落水,就順其自然得到了與三皇子同乘一舟的機會。

季嘉夙倒是沒有多少注意力在身後的女子身上,只是搖了搖頭,說了句,“無事。”

那雙隨了熹貴妃的狐狸眼眸平靜如水,他看著不遠處的小舟,亦是看到了齊坐著的謝小將軍與逍遙王。

謝小將軍與逍遙王關係甚篤,於父皇,於他,都是不願意看到的,即便,謝北岐已然加入他之黨羽。

“靠近那艘船。”淡聲吩咐著劃舟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