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養傷

小廝抬起頭來，看了看段沁，眼中閃過複雜的神情，扯動了青腫的嘴角，點了點頭，卻是發不出聲音來，只能低頭給段沁行了個禮，又點了點頭。表示他聽明白了。

旁邊那個抱著孫子的婆婆在一邊就跟自家媳婦嘀咕起來。

“沒想到這位娘子，心地還怪好來！”

雖然據那客商說，大船起火的原因是小廝燒火沒燒好。

但起火的是大船，又跟小船有什麼關係呢？

何況她兒子會水，也跟著過去幫忙救人撈行李，得了對方感謝的半兩銀子呢！

因此婆婆對這少年並沒什麼惡感，反而覺得那客商過於苛刻，此時是大家都看著，客商不敢使那兇殘的手段，多半等到了揹人的地方，要將這少年打死也說不定呢！

其他圍觀眾人心裡，也都想得跟她差不多。

這可不正是兩全其美麼？

這位娘子家裡有了能幫忙伺候腿傷的相公，而客商也有了能賠償的銀子。

省得真的動起手來，可不是好玩的。

大船的船工領頭先同那客商談妥了。

將客商所有的銀子都拿了，再分給大船上其他客人。

至於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大船上的客人要如何去洛城，那船頭提了個法子，那便是他們派個人去最近的鎮子上，坐上馬車到洛城總船行報信。

讓總船行再派個船過來，一是將客人們都接走，二是想法子把這舊船給修補一二，再拖回去。

大船上那些客人們，大部分人經過這一遭，已是嚇破了膽，更何況要等第二條船來，還不知道要等到何處，索性便不打算再坐船，去附近的鎮子上尋個馬車行陸路去洛城。

還有一小部分人，就去尋小船的船主。

小船原本倒是還剩下了三五個位置，大船上那幾個想過來的人，大約有六七個，而且這幾個人財大氣粗，願意出雙倍船錢。

小船船主可不就見錢眼開地應下了？

而段沁一家原本是三口，小女娃並沒收錢，這會兒卻成了四個人，船主便過來收這第四個人的船錢。

段沁把這份船錢爽快交了，又細細向船家打聽了沿岸最近的鎮子。

眾人上了小船，看到了大船出事，這回船上的乘客們比起先前來，可都規矩多了。

都老老實實地坐得端正。

一路上風平浪靜，順順利昨，只用了一刻鐘，便到了沿河的桃樹鎮。

段沁他們四個提前下了船，眼看著小船消失在視野內，齊熾這會實在是忍不住了。

“難道那小船也會出亂子？”

段沁唇角微彎，“那倒是不會。”

“那怎麼提前下船？”

要知道再有小半個時辰，就能到洛城了啊！

洛城是大城，那邊可是有王府的店鋪的，他只需要表明身份，自然就能有舒服的臥房，高明的大夫，可口的茶飯和精細的衣物了。

而且也不用如現今這般，跟後頭被狼追一樣，狼狽地東逃西躥。

“原本船小人多，行船十分危險，可既然咱們四個下了船，那船倒也能平安到洛城了……”

齊熾無語了。

合著是他們成全了一船人了？

段沁像是知道他心裡所想。

“何況，本來船上就擁擠不堪，你身嬌體貴，自然是坐立不安，早些下船，不是正好？”

她一邊說著，一邊招手叫來了輛獨輪推車。

段沁同車夫搭了幾句話，便定下了地方。

柳樹鎮離著雞鳴渡不算太遠，但這鎮子太小，碼頭又遠遠不如雞鳴渡，因此過往行船，除非有客人專門到桃樹鎮，不然都不會在此停船。

因此鎮上並沒有什麼像樣的客棧，只有個小小的車馬腳店，是那種大通鋪的。

別說代王世子了，就是吃過苦的段沁，也不可能住在這樣的地方啊！

因此她同車夫打聽了一番，知道鎮西頭有一家宅子，能往外賃房。

既然現在不缺錢，那麼在這兒多住兩日，至少等到齊熾腿傷好得差不多了，乾點什麼都方便。

獨輪車載著齊熾，一行人去了鎮西頭，尋到那對外賃房的曹婆子，花了二兩銀子，租下兩間單門獨院的房子。

原來這曹婆子家，早年間也是鎮上的大戶，家主在外頭髮了財，回來修了大院子，又置下了幾百畝田……可惜三代以後，就出了不肖子。

不肖子吃喝嫖賭，五毒俱全。

老曹家沒用十年就敗了下去，家財散盡，田地賣光，最後只留下了這麼一座大院子。

所幸那不肖子也死於醉酒，如今留下曹婆子和兒媳兩個寡婦，還有三個十來歲的孩子。

兩個寡婦沒有田地店鋪，生計無著，索性想了個法子，把自家的大院子隔出了三四個小院子，都是單門獨院，出租給過往的客商，倒也能收些租子過活。

他們租的小院子裡有兩間屋子。

正好分了男女，二人一間。

段沁在曹家宅子周邊走了一圈兒，發現此處離鎮子不遠不近，若不是本鎮人，很難摸到曹家這邊，便很是滿意。

手上有橫錢，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她到鎮上買了些用得上的雜物。

比如成匹的棉綢布，鍋碗盆盤，米麵菜肉之類。

當天，齊熾睡的床上，就有了新的床單和被子。

當然了，這也不是他獨屬的待遇，而是四個人都有的。

他還吃到了段沁親自做的飯菜。

雞絲白粥配上涼拌的小菜，看著簡陋，卻意外的可口。

齊熾連幹兩大碗，意外地腸胃舒暢，連傷腿都似好了不少。

而且那啞巴小廝大牛雖然在那客商處毛手毛腳，盡幹蠢事，卻沒想到照料他倒很是盡心。

這倒是讓他又大大地鬆了口氣。

畢竟，之前都是段沁在照料他。

段沁雖然臉皮厚，喊他一口一個相公的，但畢竟他也還不是她相公，不可能安然地讓段沁來照料。

更何況段沁身邊還有個三歲小女娃呢，難免會有忙不過來的時候……

齊熾和段沁在鎮上住下，這一住就是十天。

而柳樹鎮碧峽山內，這十來日，卻是十分的不平靜。

包家石屋內，一片狼藉。

包老六夫妻兩個，一個手裡拿著鏟，另一個握著鎬，正忙活得滿頭大汗地掘地。

“孃的，這婆娘難道竟會飛不成？鎮上府城竟是遍尋不著了！”

“包老九才嚥氣幾天，這婆娘就不見了蹤影，定然是不知道跟著哪裡的野男人跑了！”

“包老九喝醉的時候可是同我講了，他的私房錢，可是就藏在了床底的地裡頭來著！”

“沒準那私房錢，早就被那婆娘尋到了？”

“那不能，包老九可是說了，那婆娘硬氣，知道他不待見那丫頭片子，跟他賭氣，自己去賣綉活掙銀錢，從來不朝他開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