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武緩緩走到了美里的屍體旁邊,給自己套上了兩層手套。

美里的屍體仍舊靜靜地躺在那地面上,但她猙獰的傷口早已破壞了她那甜美的容顏,不能說話的她又似乎在傾訴著什麼。

高原武靠近屍體,但好像記起了什麼。

“森鳴雪呢。”

而被高原武點名的森鳴雪很快從一旁在採集線索的隊伍裡出來了。

“高原巡部找我有什麼事嗎?”

“科搜研怎麼沒來人啊,上次我就想問了,有案子一般不都有法醫先來現場做簡略鑑定的嗎?”

當高原武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森鳴雪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反而是佐藤美和子解釋了起來。

“高原你剛剛來可能不知道,科搜研那邊就是一個空殼,很多工作都是我們鑑識課兼職的。”

“更別說法醫了,別人好好的當醫生就能賺大錢,誰願意來解剖屍體啊。”

高原武聽到這終於理解了為什麼東京警方的破案率這麼低了。

鑑識科沒有足夠的勘查知識,而不靠勘查現場得到線索的法醫也沒有,這樣能破案簡直是痴人說夢。

“沒有那就現學吧,待會別記漏了。”

森鳴雪連忙點頭,他也很好奇高原武能從屍體上面看出什麼東西來。

工藤新一則是有些驚訝的問道:“高原警官你還會驗屍嗎?”

高原武遞給了森鳴雪兩雙手套,然後蹲了下來,看向一旁站著的某人。

“我只會一點,但是她精通啊。”

工藤新一循著高原武的視線,看到了一副冰冷麵孔的宮野志保。

“高原警官你有這麼一個女友真是幸運啊,不然這次就是我贏了。”

高原武面色古怪的看著工藤新一。

“首先她不是我女友,其次我自己的水平也夠對付這種案件了。”

“不說閒話了,森,拿驗屍筆錄出來。”

“好!”森鳴雪認真的拿出了紙筆,這對他來說也是一次不錯的學習機會。

高原武終於開始行動了。

“在這裡只能先做屍表檢查。”

他並沒有急著將答案告訴眾人,反而是在認真的教森鳴雪屍表檢查的步驟,他一直信奉著一個道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不然,要是警方的鑑識課一直這個水平,就算他搞定了組織那也混不了日子。

為什麼做屍表檢查呢,它的最大好處就是它是一個標準化的類似工廠生產產品的流程。

只要照著這個步驟做一遍,也能理清百分之七八十的線索了,再結合現場搜尋到的線索,一般的案子也就能破了。

如果這還破不了那就要進行下一步的驗屍了,不過現在警視廳沒有驗屍官,要上哪拐一個醫生來呢?

雖然高原武腦子裡的想法九轉十八彎,但是嘴上卻沒有停下來。

“死者姓名、死亡地點、檢查時間這些都會填吧。”

“然後再檢測環境溫度和環境溼度。”

森鳴雪聽完高原武的話從工具箱拿出了氣溫計和溼度計,將上面的數字記錄了下來。

“記錄完環境情況就要記錄屍體情況了,先從宏觀的開始。”

“屍體的長度,膚色,發育情況,四肢情況。”

高原武一邊說著森鳴雪一邊做著這些檢查。

“屍長:164cm,膚色蒼白,發育正常,四肢完好。”

高原武看著上手的森鳴雪不由得點頭稱讚,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敢親自用手觸控身體的。

“再看看屍斑、屍僵程度和腐敗程度。”

森鳴雪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屍體,刷刷的在筆錄上寫的字。

“對了其實屍溫也挺重要的,不過現在不好測。”

“記完這些就開始詳細的從上到下檢查屍體的各個部位。”

“首先是頭部。”

“髮色,黑,長度32cm。”

“耳廓及外耳道,無異常。”

“鼻外部,有擦傷。鼻腔,無異常。”

高原武雖然沒有告訴眾人答案是什麼,但眾人卻已經聽入迷了。

因為他正在一步步的告訴眾人怎麼得到這個答案,這就像偵探在破案後將兇手的手法公之於眾一樣。

不一樣的是,高原武的方法好像所有的有屍體的案件都能通用,不需要依靠偵探的靈光一現

就在眾人屏息凝神,森鳴雪認真學習的時候,高原武的語氣陡然一變。

“認真點……關鍵的來了。”

“額部正中見一挫裂創口,左額部至左眉弓外側一處骨折,伴兩處微小的挫裂創。”

“以上創口均無炎症、出血、充血、淤血、紅腫的表現,且創口呈黃褐色樣變。”

說著,他刻意停下描述,將目光投向森鳴雪。

不出他的所料,森鳴雪還拿著筆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高原武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些人怎麼連常識都不懂啊

“唉……”

“死者顱骨骨折,且顏面部損傷分佈集中,能看出傷口是為一次性暴力作用形成。”

“加上損傷多集中於身體一側, 其他部位鈍性外力少見。”

“可以認定,死者的確是從樓上掉下來的。”

一旁早已暈頭轉向的平島總算聽到了一句人話趕快說道:

“那你都說了美里是從樓上摔下來的那還有什麼問題嗎?”

高原武示意森鳴雪先暫停檢查,冷冷看向平島,開始將精力重點放在對真相的揭露上:

“當然有。”

“我剛剛是說了死者是從樓上摔下來的,但我可沒說她是活著摔下來的啊。”

“雖然屍表傷痕符合高墜傷的特徵,但是死者的傷口大多是黃色或黃褐色改變,並沒有生活反應。”

生活反應是指暴力作用於生活機體時,在損傷區域性及全身出現的防衛反應。

而人一旦死了,因為不會有炎症出血反應,所以創面以及損傷周圍色澤不會有變化,和正常軟組織顏色基本一致。

“平島你以為你做的天衣無縫,但是隨便一個有經驗的老刑偵來了都能一眼看出死者傷口的不對勁?”

“所以這一次的死者,她可以是任何的死法,但最不可能的就是墜樓。”

“她真正的死因……是這裡。”

然後,他用手略微抬起死者的腦袋,讓眾人能夠看清死者的頸部:

“頸部檢見新月形淺表劃痕,分佈在兩側,這說明死者生前曾經被人用力地扼住過脖子。”

“新月形的淺表劃痕則是人的指甲留下的痕跡。”

關於這一點,平島大大方方的承認了,為自己辯解道:

“我確實掐了她,但我也只是裝模做樣罷了,沒真用力。”

但這句話一出,平島又把自己和美里的死分得乾乾淨淨。

如他所言,有扼痕只能說明他掐過美里的脖子,還是沒辦法證明美里就是被他掐死的。

但高原武卻只是冷冷地對他說道:

“如果今天只是我在,說不定真被你逃走了,但還好有一個真正的醫生。”

說完他用手小心地撐開死者的眼皮:

“大家可以看見, 眼瞼和眼球結膜密集分佈小出血點。”

“這種出血症狀符合機械性窒息損傷特點,加上死者顏面部有淤血癥狀,面色呈青紫色。”

高原武冷冷的盯著已經有些站不穩的平島說道。

“有這些體表的證據,加上已經確認是死後造成的高墜傷,足以證明死者是死於外力導致的機械性窒息,而不是跳樓自殺。”

“而這個害死他的兇手,死者也已經告訴我們了。”

高原武抬起死者的手,讓大家看到她的指尖:

“死者的手腕上有明顯的抵抗傷和約束傷,這說明她在遭受兇手毆打時進行了抵抗。”

“這勇敢的反抗也在手指甲裡留下了證據。”

“指甲裡的皮屑可以透過DNA檢測毫無壓力的追蹤到兇手的身份。”

“而且兇手的指甲縫裡不出所料也會有死者的痕跡。”

平島臉色一變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高原武看著這個已經自亂陣腳的殺人犯,再一次的加碼。

“我已經說過了美里的死因,是死於窒息,不是死於自殺跳樓……”

“那這些皮屑就是指向犯人的關鍵證據!”

“平島……”

他的聲音裡多了種別樣的壓迫感:

“你有沒有想過,屍體會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