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她已經死了。”

張挽玉靜靜地看著似乎恢復了些許正常的蘇濃,眼神裡卻透露出一種深切的空洞,一種濃郁的悲傷淡淡地溢散出來。

“誰?誰動手殺了她?”

蘇濃任然揪著張挽玉的衣領,語氣有些冷冷的。好像只要張挽玉開口告訴她是誰,她就能立馬找到那個人,並且殺死他。

“汪家人。”

張挽玉平靜地開口,看著此時此刻的蘇濃,覺得她真就像是她自己剛剛所說的那樣,確實是一把出鞘的利劍。

“在哪?”

蘇濃眉頭緊皺起來,死死盯著張挽玉,手上的勁兒卻一點沒有放緩。

“暗處。”

看著蘇濃緊皺的眉頭,張挽玉伸出手輕輕地撫上去,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將褶皺撫平,有些輕飄飄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暗處?

蘇濃眯著眼睛在四周的黑暗中尋找起來,下意識地就忽略了剛剛撫過她眉毛,有些微涼的手。

環視尋找半天,她並沒有在周圍再感受到什麼人的氣息或者可疑的跡象。腦子逐漸復甦尚且還沒有緩過來的她再一次看向神色平靜的張挽玉,眼裡是滿滿的疑惑,似乎在無聲控訴著她為什麼要騙她。

“我又沒說人是在這?”

看著那有些控訴的小眼神,張挽玉突然就笑起來,一副不正經的模樣,還順道解救了自己被蘇濃揪在手裡的可憐衣領。

“好了,等小官醒了還要趕路呢,咱們暫且先不想這個。”

張挽玉揉了揉蘇濃的腦袋,笑著,是哄小孩子的語氣。張海客在洞內聽著,多少有些恍惚。

但蘇濃偏偏好像就吃這一套。她看著笑顏如花的張挽玉很快就平靜下來,收起無聲控訴的小眼神,安靜地回到了洞裡。然後乖巧地坐在了小官的身邊。

當然,真正地乖巧是不可能。

智商仍舊不怎麼線上,記憶還在混沌著的蘇濃被張挽玉哄回洞裡之後,並且沒有乖巧多久。

此時她扭著頭,正在仔細“觀摩”小官的睡顏。

看就罷了,關鍵是手也不安分。細長的手指一下接著一下戳著小官沒剩下多少肉的臉頰。

“小官……”

“小官……”

“……小小官……”

一聲接著一聲,念念叨叨地,跟唸經似的。

“他是我的兒子嘛?”

不知道蘇濃突然聯想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她兀地抬起頭來問正在一旁喝水的張海客。

“咳!咳咳咳……”

聽著蘇濃有些跳脫且驚世駭俗的發言,張海客差點被他這一口水嗆死。

“不是兒子,那是弟弟嘍?”

蘇濃看著對面被嗆得瘋狂咳嗽的張海客仔細思索了一下才又開口。

反正是很親切的人。

她又轉過頭去,不再想聽張海客的回答。盯著小官平靜的睡顏又看了半晌,突然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幫他將有些過長的劉海分到了兩邊。柔柔的,就像是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

或許……也……沒差?

張海客看著此時氣質柔和的蘇濃,突然就覺得她剛剛所說的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一覺,睡了許久。等小官再睜眼,就看到蘇濃那張好像無限放大了的小臉。尖削的,沒剩下多少肉的臉頰幾乎快要凹陷進去,活活一副饑民模樣。偏生那雙大眼睛此時還亮晶晶的。乍一看,就像是餓死鬼看到了久違的食物。

他平靜的神色很快就有了裂痕。

小官微微動了動手指,卻聽到蘇濃關切的話語。

“小官,你醒了啊,餓不餓啊?”

蘇濃一邊說著,一邊還塞過去一塊有些乾巴巴的白饅頭。

小官有些遲緩地接過饅頭,上面還殘留著的炙烤溫度很快就讓他有些冰涼的掌心溫暖起來。

“嗯……”

他垂頭看著那塊略微有些焦黃的饅頭輕輕嗯了一聲。一種暖意緩慢地從內裡騰昇,原本平靜的內心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瀾,久久不停歇。

接受到小官明確的回應,蘇濃又轉過身去,朝張海客伸出了手。

張海客有些無奈地又從懷裡掏出一塊白饅頭來,塞到蘇濃手上。

蘇濃接過白饅頭,又插在先前的小木棍上,在火堆上烤起來。烤的時候眉眼帶笑,好像還哼著小曲兒,看起來心情好極了。

小官看著一旁陌生的男人,捏著烤饅頭坐起身子來,安靜地吃起來,只是不著痕跡地朝蘇濃身邊移了幾分。

“補充好體力,我們繼續趕路。”

張海客看著靠在一起的兩隻,淡淡地開口,又從包裡拿出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開始搗鼓起來。

蘇濃專心致志地看著火焰上逐漸焦黃的饅頭,似乎並不怎麼在意張海客說的話,卻在將烤好的饅頭遞給小官時柔柔地開口,耐心十足。

“小官吃飽了,我們才有力氣逃開那些追殺我們的人。”

聽著蘇濃的話,小官雖然還有些懵,但是很快就接受,還在她柔和的注視下乖巧地點了點頭。

耳邊風聲呼嘯過,原本柔嫩的枝條像是利劍一樣刮在裸露的面板上,像是一雙雙強橫挽留的手。

感受著速度的飛馳,血液逐漸沸騰起來。蘇濃在林子裡狂奔著,看著遠處逐漸清晰起來的景緻興奮無比,腦海中某些記憶碎片也逐漸有所鬆動緩慢地清晰起來。

“賽車這個東西,求的就是一個刺激。”“速度狂飆帶來的無限刺激。”“這樣的時刻之下,生死已經都無所謂了。”

模糊的場景逐漸轉移嫁接,莫名地,就和眼前迅速閃過的樹木岩石重合起來。

張挽玉在後邊看著跟個撒歡的猴子似的竄出去的蘇濃,有些無奈地深吸了一口氣,手裡捏著的銅幣幾乎折成了兩半。

“真他娘……”

她很快提氣,身姿輕巧地追了上去。

一個兩個的真的是……

張海客看著追逐著的三道身影,已經騰不出多餘的力氣來說話,帶著其餘的幾個張家人遠遠地跟著。

要不是青天白日的,他會真的以為身後有什麼大粽子或惡鬼追著呢。

隨著速度的不斷提升,蘇濃的身體幾乎已經到了一種極限的狀態。

她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神經幾乎都在為此時此刻她的瘋狂服務。

看著眼前不斷逼近的河流蘇濃並沒有減速,當她一頭衝進去的時候,只感到渾身一鬆,好像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自由。很快,冰冷的河水就將她淹沒,逐漸吞沒了她的所有。

臨到河岸,張挽玉幾個借力,在淺水區堪堪停下來。喘息幾口,又浸入河水中朝疑似溺水的蘇濃游過去,撈人。

後面跟著的小官,則是在岸邊一邊平復著自己的呼吸,一邊看著河水中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