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將所有東西物歸原位,如果時間安排的妥當的話,他們還能回去再休息幾個小時,聊勝於無。

時緒將玻璃碎片用掃帚掃到簸箕裡,找了個塑膠袋準備把這些渣渣找個合適的地方扔了。

等到他們出來的時候看到一串血跡蔓延著,後來滴落狀的血跡的間隔越來越大,想來是它的主人的速度越來越快,這鮮紅的顏色一直蔓延到走廊盡頭。

幾人凝神屏氣,慢慢地踱步過去。

那血跡在走廊處拐了個彎上了樓。

蘇辰在走廊裡轉了幾圈,找了一個順手的東西掂著,他讓陳知和時緒跟在後面,貓著腰便來到了六樓。博晉樓共六層,最上面還有一個平臺,用一個藍色的鐵門鎖著,他拉了拉,門被很輕易地開啟了。

他還未來的及往裡看裡面是什麼,面前便閃過了一道黑影,他的速度很快,蘇辰條件反射般便把手裡的東西揮了出去,正中目標。

三人聽見那東西慘叫了一聲,跌倒在地,他們後退了幾步,發現躺在地上的是一個人,是和夏詞一起攻擊他倆的那個男生。

那人衣衫破爛,精神恍惚,他的身上全是摸爬滾打中弄上的泥,左臂上還滲著血,他蜷縮在一旁抬頭看著他們,眼神怨毒。

時緒一臉的莫名其妙。

李晏看著他們慢慢的扶著門框站起身踉蹌地向平臺走去,不再理會身後的人。三人對視了一眼,跟在他後面和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平臺上種了些綠植,但是長期沒有人照料葉子蔫了不少,整個天台顯得寬敞亮堂,從圍欄外望去還能看見學校用鎏金楷體大寫的圖書館。

夜風微醺,天色破曉,整個學校又醒了過來。

繼續進行著生命倒計時。

“你在幹什麼?下來!”

時緒扭頭望去,不知何時李晏站在了圍欄上。他身後懸空,神情之間無悲無喜,圍欄沒有做任何防護,僅僅用幾根鐵絲潦草的綁著,上面都生了鏽。瓦白色的牆漆掉了色,灰白相間的十分難看,上面還有幾個人的腳印。

他站在那裡搖搖欲墜,邊上幾人的心不由得懸了幾分。

聽見蘇辰的喊聲,他忽然激動起來,指著三人對他們破口大罵,“都是因為你們!要不我也不會死,這是最後一條命,估計也活不久了,該死的玩意!我要你們陪葬!”

李晏神情癲狂,眼眶中滲著血絲,他的左手死死的按住腹部站立不穩,裡面的鮮血染溼了半個衣裳,因為他的衣服顏色深加上出現倉促,幾人還真沒有多加註意。

“哈哈,哈。”

他笑著笑著忽然又悲怒了起來,因為劇烈的疼痛臉上有些猙獰,他的雙目含淚,在臉上留下幾道泥痕。“我來這裡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活著也是,現在可好了,真的就要死了,嘿嘿...拉了墊背的”

“對...對...陪著我,陪著我”

說完他用力的咳嗽了起來,他捂著自己的脖子在乾咳,由於呼吸不暢,身子也不由得蜷縮成了一團。只是左手還死死的抓著欄杆,鮮血順著指縫緩緩流下。

在場的三人冷漠地望向他,時緒皺著眉,收起了自己心中那幾分可笑的憐憫心,剛準備離開便見不知何時那扇銅門已經關上,旁邊還站著兩個人,他們手裡拿著刀。

夏詞和一個不認識的男生。

三人瞬間如臨大敵的繃緊了身體,待在那裡冷靜的和他們對視。

“殺了他們...你答應過的,殺了他們,咳咳咳”

李晏有些歇斯底里起來,他半跪在石臺上面,啞著嗓子,臉色蒼白,疼痛令他的話語斷斷續續的,眼眸卻異常的明亮。

聽見有人插話,夏詞懶懶的撇過頭看了他一眼,淺棕色的眸子裡染上了幾分漫不經心。他拿匕首挽了個刀花,將其放到了褲腰旁的腰包裡。

看見夏詞向他們走來,幾人紛紛後退了幾步。

時緒四處望了一眼,周圍乾乾淨淨,一件趁手的東西都沒有。

他和陳知不會武,因此決定讓蘇辰和夏詞對上,他們倆去拖住那個男生。夏詞身旁的那個男生低著頭看不清樣貌,身材瘦小,身上的襯衫看起來是被水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泛著白色,他的右手拿刀,還在微微顫抖著,不知是害怕還是初次拿刀,看起來很好對付。

等到最後時緒被他一腿撂倒,狼狽不堪的以臉貼地,泛著冷意的刀刃離他只有幾厘米時,他嚥下了口中的腥甜,默默地想到了一句話。

以貌取人是不對的。

夏詞身材高大,體格健碩,加上常年在外面運動練就的良好體力,蘇辰一時間只和他打了個平手,他倆和那個男生對上幾乎就是單方面的凌虐。

天台的門被鎖,所有人都無處可退,困獸猶鬥。

李晏坐在平臺上在那裡看著熱鬧,他眼中熱切,笑聲卻如公鴨嗓一般難聽的讓人反感,他看著局勢向一邊倒,眸子裡滿是暢快。。

“拿刀…捅啊,猶豫啥呢,往下…刺…”

夏詞住了手,回頭淡淡的看著那人,一臉的若有所思。

蘇辰趁著這個時機連忙躥到了時緒身旁把他面前的人那人掀開,狠狠的一拳迎了上去。

李晏見夏詞住了手,神情之中有些不悅,他看向他皺了眉頭。

“我認得你”

夏詞半倚在牆上挽著袖子,很認真的半褊起來用釦子固定住,末了他又往下拉了拉衣襬,整理了一下由於打鬥而顯得有些褶皺的衣服。

“李家的私生子,小三上位啊,李父對你一定很失望吧”

他站在那裡平靜的用絲帕擦拭著刀面上的血跡,語氣淡淡,其中的諷刺和嗤笑感撲面而來,但他的嗓音柔和,宛若掀起漣漪的江南春畔,卻讓李晏覺得更加厭煩和憎惡。

“你一兩歲的時候你母親去李家鬧,被趕了出來,你從小長得可愛白淨,李家家主戀童,於是你被當成玩物一樣的養大,從來沒有踏出過房門一步。李家的大少爺光鮮亮麗,你曾一眼鍾情的女孩子是他的,家產是他的,鮮花掌聲都是他的,你連陪襯都比不上。”

“你就像陰溝裡的老鼠,一輩子都見不得光。”

“為了活下來,你曲意逢迎承歡討好,忍辱負重,終於將李家家主斃命於床下,醜聞卻被很快的壓下去了,你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覺得自己這二十幾年的人生就像是一個笑話。”

“長期生活在黑暗中,毆打、辱罵、折辱......真是一個很髒的人啊。”

“只是,你的耐性不錯,可惜......不夠聰明。”

夏詞說的很慢,卻很清晰,一字一句地紮在他陰暗骯髒的內心裡,將他從未痊癒的疤痕再次剖開,向更深的地方刺去。

說到此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輕笑出聲,眉目含笑眼神溫柔。晨光熹微,映在他臉上,卻讓不明真相的人有幾分歲月靜好,百事無憂的感覺。

他就像惡魔一般,披著聖潔的皮囊。

在場的幾人被這突然的轉變愣了神,蘇辰他們三人退到一角嘗試著開門,那個男生直起身子,看了他們一眼,便重新回過頭坐在一旁的石欄上休息。

李晏惡狠狠地看向他,眸子充血,忽然起身發難向夏詞撲去。

夏詞看著他笑笑沒有動彈,等到那人靠近時他一把匕首刺進了那人胸膛,李晏掙扎的厲害,他死死的按著他的肩膀,嘴角噙笑,直到最後他的眼神漸漸的渙散起來,身體癱軟在地。

夏詞收回了放在他肩上的手,拿帕子擦了擦,掂著他的後衣領直接從六樓平臺上扔了下去。

他站在那裡,安靜的等待著他的落地。

過了幾秒,兩人都聽到了東西破碎的聲音。

夏詞回過身便見那個男生看向他,指了指已經敞開的大門,沒有說話。

他的眼眸變得幽深,只是一瞬間的事就又重新恢復了過來。對上那人眼中的乾淨和認真,他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看著逐漸明朗起來的天色,整個人流露出一種懶散的氣息。

“一份小籠包一碟醋,不要辣椒不要蔥。”

——

蘇辰他們逃出來後,便頭也不回的衝回了宿舍。

陳知的房間和他們相挨著,但學校有明確的規定晚上不許串寢,因此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時緒就一直待在他的二人間裡整理東西,有時候也會上網查些資料規整好後給他們兩人發過去。

他癱倒在床上,撲面而來的疲憊感很快的淹沒了他,時緒將被子拉過來蜷成一團休息,正當他昏昏沉沉之間門被敲響,蘇辰來叫他一起去上課。

時緒看了眼手機,七點四十一,他睡了一個小時左右,精神比剛剛好了許多。

今天上午沒課,他們幾人打聽到了谷老師的上課時間準備去旁聽,蹭幾節課。

谷老師的課在觀硯樓201,因為他學術優秀,學富五車,加上一向平易近人為人親和,因此來旁聽他的課的人很多。蘇辰他們到了的時候教室已經坐滿了人,一些學生不死心,搬了個凳子擠在牆角,仰著頭很認真的準備記筆記。

教室已經沒有位置,見他們幾人尷尬的站在一旁手無足措,谷老師笑了笑和他們打招呼,“來旁聽的嗎?去隔壁找個凳子插空坐吧,快要上課了。”

等他們回來正好打了上課鈴,蘇辰他們往前擠了擠,惹來一旁的學生有些不滿的抱怨聲。

谷老師今天講的是很基礎的知識,但深入淺出很有啟發性,因此等到下課了還有人攔著他問題,不願先行離去。

蘇辰他們坐的離講臺近,等他們還了板凳準備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谷老師正好看見,他招呼了他們一下,讓他們先等等,一會兒陪他去搬個教材。

等他們來到搬書的地方,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幾人的腳步微不可微的頓了一下,時緒看著走在前面的背影,還是跟了上去。

那個女生站在門旁,見谷老師來眼神亮了亮,谷老師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我家小偌有沒有好好吃飯呀?”

她認真的點了點頭。

谷老師轉過身給他們介紹自己身邊的這個孩子,“谷偌,我女兒。”

說罷他又拍了拍谷偌的肩膀,“你的學長們。”

她繼續認真的打著招呼。

見她現在沒有攻擊性,面色也如正常人般紅潤許多,不如從前的陰冷慘白,幾人不由地放鬆了下來,雖仍然有些戒備,但膽子大了幾分。

等他們進了房間後,時緒回過頭,看見谷偌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望著他,他腦海中閃過了什麼,卻在一瞬間忘記的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