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修士當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時熱血上頭就跟著去北境討伐魔族的。

這麼些年,在明裡暗裡鼓譟著蠢蠢欲動的東西,會察覺到的也不是一個人。

只是,或許相對來說,上清宗是最快且直接弄清楚並且明確了第三方隱藏的敵人的。

所以,已經出現在大家面前可以被看到的魔族並不是最重要的需要解決的,需要解決的是並未暴露在人前的那一條線。

“大師兄,那四師兄呢?”

阮塵惦記著處於禁足狀態的伏鳳休,上次伏鳳休發了那麼大的火,這麼多年師兄弟,阮塵還是第一次看到。

鳳休。

宗政昀側身,看了一眼身後殿門緊閉的問天殿,神色一瞬間有些無奈。

師尊並未提及要如何對待伏鳳休,但是宗政昀想也知道,對於伏鳳休來說,只要下了山,就再也沒有可以約束他的東西了。

尤其是當他想要做什麼事情的時候。

雖然伏鳳休總是自持矜貴,從前並沒有什麼特別想要做的事情。

但是現在呢?

那個在沼澤之門前,在危機時刻護了他周全的女孩子救了他現在下落不明,他伏鳳休想要做什麼也是一目瞭然的。

畢竟是師兄妹。

“大師兄。”

“你們去玄機閣領命,鳳休的事情我來處理。”

本來是要和他們一同前去北境的,現在看來要往後撤一撤了。

對於大師兄的話,他們一向都是聽從的,這一點毫無疑問。

“你帶著他們去吧。”

這話是宗政昀對林羽白說的,雖然素日裡林羽白和師兄弟們打交道的次數並不是很多,但是在蓮花峰上,林羽白的威嚴並不是可以漠視的存在。

這裡就算是他們師兄弟兩個做的交接了。

林羽白沉默的點了點頭,帶著鍾子期和阮塵走了。

留下的宗政昀並未多愁善感,只是思索了片刻之後轉身朝著問天殿就是一拜。

“還請師尊放心,不管是小師妹還事師弟,蒼玉都會竭盡所能讓他們平安無事歸來的。”

偌大的問天殿裡,佇立在燭火面前的玄衣修士雙目緊閉,聽到這話也並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宗政昀也不是要等他們的師尊出來給他一句話,師徒也這麼多年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他雖然並未讓他們去找小師妹,但是也並沒有叱責他剛才說的話,既然是被允許的被預設的,宗政昀也就更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了。

“只是鳳休體內血脈震盪,尚未完全平息,此時並不適合下山...”

有長風吹卷流雲,宗政昀的話被風吹澹了去,他並沒有在問天殿停留很久,把話說完了,便又離開了。

-

“你的這些徒弟裡面,估計就這個你最省心了。”

劍靈楚戈坐在長桉之上,隔著一扇門,似乎都能夠看到宗政昀那一張永遠處驚不變的臉。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他這樣的修養和氣度卻並不是修仙之後才有的呢。

蕭玉辰無悲無喜,似乎並沒有聽到楚戈在說什麼。

不過楚戈並不在乎,他說話僅僅是因為自己想要說,而且整天和自己這個悶的要死的主人畫地為牢一樣待在這座大殿內,要是再不自己給自己找一點樂子,那多難受啊。

“不過,那一隻小鳳凰,似乎真的很生氣啊。”

一劍蕩平了一座山,得虧是自家的,不然得是多大的事情啊。

“你說,你們家的大徒弟能不能如他所說,把這麼多的事情都能夠處理好呢?要我說話,估計懸。”

不是不相信宗政昀的能力,而是連蕭玉辰都選擇了閉門不出的時候,他這樣把所有的責任都揹負到自己的身上,似乎並不能做什麼真的有用的事情。

起碼,沉白筠是否能夠自己回到上清宗這件事就很懸。

“女娃娃也是,既然遇到了麻煩,為什麼不找你呢。”

誰家師傅不護崽,沉白筠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半點想要求助師門想要求助師尊的意思。

楚戈摸摸下巴,難不成這轉世,還帶著記憶的?

從前的那一位,也是這種性子,有什麼事情都是自己上的,從來都不需要人幫忙搭救什麼的。

只不過兩人唯一不同的一點,就是那一位的運氣好,實力強,什麼樣的妖魔鬼怪和困難到了她的面前都無所遁形。

不像那個被蕭玉辰領回來的瘦巴巴的女娃娃一樣,好不容易頂著這樣出眾的資質長到這麼大,但是卻總是在吃苦受累的路上。

問天殿本來就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靠近的,徒弟門走了,殿外安安靜靜的,本來殿內也是安安靜靜的,但是楚戈這個吧嗒吧嗒起來就沒有完的性子,愣是上著空曠的大殿顯得熱鬧了起來。

只是這樣的熱鬧這個時候的蕭玉辰並不需要而已。

“你太聒噪了。”

主人澹澹的開口說話。

卻讓正在興致勃勃的唸叨的楚戈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是因為這一句責備都算不上的話,而是因為楚戈感受到了蕭玉辰的心情。

他不高興。

不高興這種情緒誰都有,就算是遁入空門的佛修有的時候都要起嗔念,只是這樣的情緒,對於蕭玉辰來說卻是十分罕見的。

楚戈甚至都懷疑自己感受錯了。

但是怎麼可能呢?

他的本體可是他的本命劍啊,跟隨了他這麼多年,不可能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弄錯了。

安靜了一瞬的楚戈維持著自己原本的姿勢不動,卻在心裡面依舊興致勃勃的數著,自己剛才說了很多,難道是有那一句話戳到了他嗎?

這可不常見,蕭玉辰這人要不是還有一點修仙的執念,那和路邊的石頭也沒有什麼區別。

他沒有慾望。

任何意義上的沒有。

楚戈作為一把劍,身上甚至都沒有他這個修為的配劍應該有的殺意,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了。

他剛才說了很多,實際上,如果不是蕭玉辰開口,他甚至一個人可以坐在那裡說更多,但是今天,從來都不會打斷他的人,打斷了他。

回過神來想一想,還是十分有趣的麼。

至於蕭玉辰此時真的在想什麼,楚戈到沒有去想,畢竟,他是主人麼。

這樣的事情,不重要。

蕭玉辰什麼時候想要用劍,他永遠都在,就可以了。

——

那些人來北境來的很快,人也很多。

但是他們不是衝著重童和沉白筠來的,就算來之前有這個打算,但是等見到那些野獸一樣的魔族的時候,那個念頭就被打消了。

寰宇太平的太久了,很多年輕的修士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場景。

沉白筠看著湖泊上面的展現的畫面,看著那些修士和魔族纏鬥,看著那些甚至連意識理智都不具備的魔族一次又一次的佔據上風,看到不斷地有鮮血浸溼黃沙,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身邊的人。

重童拿到了這一枚玄令的時候的確是開心的,沉白筠看得十分的清楚。

但是這個時候的他看著自己手裡的那塊玄令,表情可是半點愉悅也沒有。

他是遇到了什麼麻煩的事情?

這個念頭蹦出來的時候,沉白筠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夠關心他遇到了什麼麻煩,果然人質和罪犯是不能夠待在一起太久啊。

太久就會生病的。

“你想要這些東西殺了這些修士。”

沉白筠又看了一眼湖泊上的戰鬥畫面,修士當然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處於下風的,也有贏的時候,只是次數少了一點而已。

重童聽到了沉白筠的聲音,把手中拿一塊花紋怎麼都對不上的玄令隨手一丟,丟入了湖泊之中,打亂了那些戰鬥的畫面。

很是不爽的回答:“我要做什麼,不是早就已經和你說過了嗎?”

那被丟出去的玄令就好像已經認主了一樣,自己不過瞬息,就飛出了湖面,回到了重童的手中。

是啊,這個人早就已經說過了。

他說,想要魔族重臨世間,但是呢——雖然那湖面行的畫面因為散開的波紋有些凌亂,但是沉白筠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些修士並不是主力軍,那些魔族也不是。

而重童對於雙方的死活和輸贏完全不在乎。

如果一個人想要做一件大事,那必然是要投入一些什麼的。

沉白筠被他從南隨州帶到了這裡,中途幾乎沒有分開的時候,重童是個純魔,但是他似乎並沒有一個完整的,想要摧毀這個世界的計劃。

他好像只是在受到了一些刺激的時候才會變得更像一個魔族。

除此之外,包括這次放出這些魔族,他好像都只是臨時起意一樣。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沉白筠並沒有覺得有一絲的放鬆,如果僅僅是臨時起意就有這樣的能力,那麼...

那麼這個人,還真的是很可怕的一個人啊。

這個小玄陰是怎麼回事?

一路走到現在,這個時候才害怕?

重童有一次因為她笑了起來,好像沉白筠一旦因為他有什麼改變,都是值得一笑的事情一樣。

只是他這樣的人,笑起來的時候只會叫人覺得發冷,並不會讓人覺得溫暖。

“小玄陰。”

他心情不錯的喊她,沙漠裡的太陽毒辣,但是半點曬不到他們兩個。

沉白筠抬眸,他想要說什麼。

“你過來。”

好像是在召喚自己的寵物一樣。

重童的態度十分的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