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群中的注視

噗通！

就在陸平再次踏上馬車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輕響，緊接著，兩道沙啞的悲呼聲響起。

“娘！”

“娘...娘你怎麼了？！別...別嚇二狗......”

陸平下意識轉頭看去，頓時看到一個餓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婦人倒在地上，兩個骨瘦如柴的孩童正神色焦急地趴在婦人身上輕推著，試圖喚醒婦人。

在他們周圍，還有數十個形若枯骨的百姓，他們全都餓得脫相，和旁邊恢復了些許血色的百姓形成鮮明的對比。

看到這一幕，他當即皺起眉頭。

他過來的時候，這些百姓就已經自覺退後，離他這個權貴遠遠的，所以他方才只是隨便掃視了一下，見大部分百姓都恢復了元氣，沒有人鬧騰起來，也就沒有再細看，也沒有向李忠詢問。

只是勉勵了李忠他們幾句。

本以為他們都喝到賑濟粥了，但是現在......

“李忠！”

陸平轉過頭，看向李忠，沉聲道：

“那些百姓怎麼回事？他們沒分到粥嗎？”

李忠趕忙應道：“侯爺，實在是沒糧了，老奴不僅把今天帶來的糧食全都給煮了熬粥，還花了大價錢勉強買了些，但還是不夠，這最後三十八名百姓來的時候，粥已經發完了，老奴實在沒辦法。”

“侯爺您吩咐的一千石糧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明天肯定能到，老奴想著他們應該能熬過今晚，所以......”

聞言，陸平頓時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一聲，正準備再說些什麼。

“侯爺！”

這時，那些沒有領到粥的百姓或許被那三母子的慘狀刺激到了，也或許是被方才陸平表現出來的親和打動，膽氣壯了不少，幾個衣衫襤褸的漢子紛紛朝陸平跪下。

“求您……施恩，救救我們吧！”

“草民……已經五天沒吃東西了！”

“求侯爺.......”

沙啞的聲音此起彼伏。

看到這一幕，柳和心底不禁五味雜陳，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其他已經領到粥填肚子的百姓不少流露出慶幸之色，慶幸自己來得早，這幾天能熬下去了。

不然怕是就跟那個婦人一個下場。

現在整個淳平縣都斷糧，每天都有人餓死，這人一死，只要沒人護著，立馬就會變成周圍的人的口糧。

人相食，從來都不只是說說而已，而是大災荒最真實的寫照。

連官府都沒有糧食，大戶富戶也跑了個乾淨，他們這些普通百姓連樹皮都沒得啃，也只能用各種極端的方式掙扎求存。

陸平面無表情地看向李忠，淡淡道：

“我們的口糧應該還剩了一些吧？”

聞言，李忠頓時一愣，下意識道：“可是……那是待會我們回京路上吃的。”

“全部拿出來，分給這些百姓，包括本侯的在內。”

陸平淡淡道:

“我們少吃一頓頂多餓一下肚子，但他們能多吃一粒米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聽到這話，尤其是最後那句“包括本侯的在內”，李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啊？侯爺的？那可是用靈材做靈膳，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可以給這些……”

“再貴重也沒有人命貴重，照辦！”

沒等李忠說完，陸平便冷聲打斷。

“本侯衣食來自朝廷，朝廷用度取自百姓，追本溯源，俱是民脂民膏。”

只見陸平目光陡然一凝，聲音中透著威嚴。

“我等勳貴之家與國同休，亦是與民同休，理應知恩圖報，既要牢記陛下恩德，也要銘記百姓的供養之恩，如此方為長久之道。”

“正所謂取之於民，當用之於民，本侯能吃的東西，百姓自然也吃得，妄言尊卑，豈不是讓本侯忘恩負義？此小人之舉，本侯寧死不為！”

沒錯，我就是要特立獨行，要站在道德制高點給軒炎權貴滋尿。

自絕於權貴，就從這裡開始。

說罷，不等李忠回應，直接腳下一用力，鑽進馬車。

他也不需要等李忠回應。

命令已經下了，他們只需要照做就行。

聞言，李忠雖然感覺有點怪異，但還是躬身應下，而後轉身對身旁的人吩咐道:

“都聽到侯爺說的了吧？趕緊分完，天色不早了，我們要儘快回京。”

說完，他便鑽到另一架普通馬車內準備拿出本來是給陸平準備的晚膳。

由於距離比較遠，一眾百姓並不知道陸平說了什麼，只是看到一句話不說直接上了馬車，頓時有些失望，尤其是那些沒領到粥的百姓。

有的甚至流露出絕望之色。

然而人群最不起眼的角落中，一對明亮的眼眸卻突然睜大，看向陸平消失在車廂前的身影，眼中閃過陣陣異彩。

甚至是...一絲傾慕。

那眼神彷彿是在說，這世上竟有如此善良仁義的權貴！

就在百姓失望無比的時候——

譁~

車簾被拉開，李忠端著四盤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走了出來。

獅子頭、藥膳蒸雞、紅燒魚、宮保雞丁......每一盤菜精美得不像話，同時其他人也紛紛從身上掏出燒餅、饅頭之類的食物。

見狀，一眾百姓頓時瞪大了眼睛，而那些快要餓死的百姓則是兩眼放光，臉上流露出狂喜和激動之色。

難道說......

李忠沒有賣關子，這次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帶人拿上東西，走到那些沒領到粥的百姓跟前，讓他們排隊領這些原本他們一輩子都吃不上的珍饈美食。

得到確認，眾人當即高呼“侯爺公侯萬代”，然後自覺地按照之前領粥的順序排好了隊。

看到一個個原本因為距離太遠而沒領到賑濟粥的百姓，那髒兮兮的手拿到了米、麵餅，以及那讓人口水直流的肉，已經吃過粥的百姓頓時羨慕不已。

這可是貴人吃的東西，就算是豐年，也是他們一輩子都無法接觸的美食，現在居然有機會品嚐...

不到四十個百姓，李忠他們很快就分完了。

隨後李忠便給陸平當起了車伕，其他人則坐進了另外兩架空著的馬車。

“柳大人，告辭！”

馬車剛啟動，陸平便拉起車窗，對柳和招呼。

柳和朝陸平拱手。

“侯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