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糧燃星火，粥暖流民心！

漠北鐵騎屠村的訊息像長了翅膀，順著風傳遍了北疆。

短短半個月，就有近千流民拖家帶口逃往黑風寨。

他們大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

有的人鞋子磨破了，光著腳在雪地裡走，腳底板凍得通紅，留下串串血印；有的還帶著傷，傷口結著黑痂，顯然沒得到醫治。

一個瞎眼的老者拄著柺杖，由孫女攙扶著，右眼的空洞裡塞著塊破布，那是被漠北人的箭簇刮掉的，他們站在寨門外，看顧北的眼神既恐懼又期盼，像一群受驚的羔羊，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王爺，糧不多了。”

蘇瑾看著僅剩的幾袋糧食，眉頭緊鎖，指節敲著糧袋，發出沉悶的聲響。

“原本夠我們自己撐半個月，再分下去，弟兄們也要捱餓了。”

顧北正在教士兵們加固寨牆，他手裡拿著夯錘，一下下砸在土牆上，泥土被砸得緊實。

聞言回頭道：

“開倉，先給老人孩子分糧，每人每天兩勺米，熬成稀粥也能活命。”

“可……”

蘇瑾急得額頭冒汗。

“弟兄們也是已經三天沒吃飽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怕是撐不住啊！”

“沒什麼可是。”

顧北打斷他，手裡的夯錘重重砸在土牆上，震起一片塵土。

“他們是北疆的百姓，我們是北疆的兵，哪有看著百姓餓死的道理？”

他想起十二歲那年，關中大旱，他跟著父親去賑災。

有個老婆婆把最後半塊餅塞給了他，自己卻餓死在路邊。

那時父親說：

“北兒，我們當兵，不是為了當官發財，是為了讓這些百姓能活下去。”

“當年我們參軍，不就是為了保護他們嗎？”

“現在他們來了，我們能把他們拒之門外？”

分糧的時候，隊伍排得很長，流民們不敢擁擠，一個個低著頭，接過糧食時雙手發抖。

輪到瞎眼老者時，他顫抖著接過那小把米，突然“噗通”跪在顧北面前，柺杖“哐當”落地。

“王爺，這糧食，咱們不能要啊……”

老人臉上佈滿皺紋，像枯樹皮一樣，渾濁的左眼裡淌著淚。

“俺們看出來了，你們的兵也在捱餓。”

“俺們流民賤命一條，不能佔了將士們的口糧！”

顧北扶起老人，老人的胳膊瘦得像柴火，一碰就晃。

他從懷裡掏出最後一塊乾糧遞過去，那是蘇瑾硬塞給他的，是塊摻了麩皮的麥餅，他一口沒動。

“老人家，有我顧北在，黑風寨就有你們一口吃的。”

“別跪著，起來吧，天涼。”

他轉身對所有人朗聲道：

“入我黑風寨，不分軍民，一律分糧分地！”

“我這裡有從西域帶回的耐寒麥種，雖不及中原麥種高產，卻能在這山裡活下來。”

“想活命的，就跟著我開荒種地！”

“男的能打仗的，編入民壯隊，每日多加一勺米；女的能織布做飯的，負責後勤，也有糧！”

人群中一陣騷動，有人懷疑，有人猶豫。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怯生生地問，她懷裡的孩子瘦得只剩皮包骨，嘴唇乾裂，睜著大眼睛看著顧北。

“真……真的給地嗎？”

她聲音發顫。

“我們這些流民，不是賤籍嗎？”

“官府都說我們是刁民，哪有地給我們種啊？”

顧北看著她懷裡的孩子，心頭一緊。

那孩子的眼睛，像極了他犧牲的弟弟顧南。

當年漠北人突襲哨所，十二歲的顧南為了掩護他，被亂箭射死，手裡還攥著他送的彈弓。

“在我這裡，沒有賤籍。”

顧北沉聲道。

“只有想活命的人，想報仇的人！”

“你們種出來的糧食，歸你們自己，官府不會收，我也不會搶。”

“只要你們好好種，冬天就有糧吃，不用再捱餓。”

他突然拔出佩刀走向拴馬樁，那裡拴著他最後一匹戰馬“踏雪”！

這匹馬跟著他征戰五年，救過他三次命，上次雪夜突圍，就是踏雪載著他衝出重圍的。

“王爺！”

林猛驚呼，衝上來想攔，道：

“這是您最後一匹馬了！”

“殺了它，您以後……”

顧北沒說話，手起刀落，戰馬悲鳴一聲倒下。

他指著馬屍對眾人道：

“今日殺馬分肉，人人有份！”

“老人孩子多分些，傷員也多分些！”

“等開春種出糧食，我保證大家頓頓能吃飽，不僅有粥，還有餅！”

流民們徹底被震撼了。

他們見過太多視百姓如草芥的官老爺，見過為了一匹馬打死百姓的兵痞，卻從未見過肯殺自己戰馬分肉的將軍。

瞎眼老者顫巍巍地走到顧北面前，對著他重重磕了三個頭，額頭撞在地上，發出悶響：

“王爺真是活菩薩啊！”

“我們……我們給您磕頭了！”

“我不是菩薩。”

顧北扶起他，聲音很輕，卻帶著力量。

“我是軍人，護百姓本就是分內之事。”

接下來的日子，黑風寨變得熱鬧起來。

顧北親自帶著大家開墾荒地，教他們製作改良的曲轅犁。

這犁比傳統犁省力一半，效率卻高了三成，流民裡有懂農活的，一試就知道好處，很快就掌握了用法。

有個曾是木匠的流民，叫劉三，還照著顧北畫的圖紙，造出了更輕便的播種器，節省了不少力氣，他老婆擅長織布，顧北就讓她帶著婦女們紡紗，用織出的粗布給士兵做冬衣。

蘇瑾看著寨子裡的炊煙裊裊升起，煙囪裡冒出的煙在藍天下散開，像一條條絲帶，感慨道：

“王爺，您這招太高了。”

“民心，才是最硬的城牆！”

“現在這些流民，個個都把您當親人，真要是有敵人來，他們肯定願意跟著我們拼命。”

顧北望著正在田間勞作的身影，有士兵，有流民，有老人，有孩子，他們臉上都帶著久違的笑容，雖然疲憊，卻有了生氣。

他知道，這些人不僅是他要保護的百姓，更是他將來對抗四大家族的力量。

“民心不是用來利用的。”

顧北輕聲道。

“是用來守護的！”

“我們守著他們，他們才會守著我們。”

這時，瞎眼老者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麥粥走來，粥裡還飄著幾粒豆子，是他偷偷藏起來的。

他小心翼翼地遞給顧北：

“王爺，您嚐嚐，這是新磨的麥子，香著呢，您這幾天太累了，得補補。”

顧北接過粥，溫熱的感覺從指尖傳到心裡。

他喝了一口，粗糙的麥粒在嘴裡咀嚼，卻比長安的山珍海味還要香甜。

他想起那些戰死的弟兄，想起他們說過要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突然覺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告慰。

遠處，忠魂碑在夕陽下泛著微光，碑上的名字像是在微笑。

陳小三和王小二正跟著劉三學做木工，兩人拿著刨子，學得有模有樣。

陳小三突然問：

“劉叔，你說長安的官老爺，是不是都像王爺這樣啊？”

劉三苦笑一聲：

“傻孩子，要是都像王爺這樣，咱們也不用逃到這黑風寨了。”

王小二攥緊了拳頭：

“等俺長大了，就跟著王爺殺回長安，把那些壞官都砍了！”

顧北遠遠聽著，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他抬起頭，望向長安的方向，眼神裡多了幾分堅定。

等明年麥收了，他就該做點什麼了。

這黑風寨的星火，也是時候該讓長安那些人看看燎原之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