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七。
暮春初夏時節,氣溫一日高過一日。
“謝謝嬸嬸~”
“嬸嬸辛苦咯”
“晚絮姐姐,你真漂亮~”
霽閣一樓,劉嫲嫲帶著晚絮為朝顏丈量身形,準備為她做幾套夏衫.
樓上,丁歲安和林寒酥對坐,暫時都沒講話。
都在側耳細聽聽樓下動靜。
朝顏的呆萌是因為沒有和人類共同生活過的原因,絕不是傻
就像現在,經過丁歲安的不斷教導,至少嘴巴越來越甜了。
一口一個嬸嬸、姐姐,還學會拍馬屁了.
拍馬屁這點,是跟胸毛他們學的。
因為丁歲安從來不屑、也不會拍馬屁。
“姐姐,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人長的美就算了,偏偏還如此善良,大度且能容人,聰慧又溫柔姐姐讓這世上別的女人還怎麼活啊!誒,姐姐你撇什麼嘴呢?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絕沒有拍馬屁的意思.”
丁歲安坐的格外板正,一絲不苟,神情嚴肅。
好為自己這番話增加一點點可信度。
林寒酥側倚長榻,鳳目斜睨,唇角含譏,卻又帶了絲無可奈何的笑意,“馬屁精!行了行了,不就給她做幾身衣裳麼?說正事吧。”
“嗯,昨日朔川郡王過來,提到過幾日,我大概會回撥天中,嘉獎升遷.”
“.”
林寒酥不由心下一緊,垂下眼簾隱藏了情緒。
丁歲安升遷,自然是她所願.但升遷回京,也就意味著兩人沒有正當理由見面了。
那廂,丁歲安又道:“昨晚我想了,這蘭陽府也沒什麼值得姐姐留戀的,不如留下個值得信賴的忠僕打理瑣事,讓大哥.”
“誰?”
“呃伯父,林伯父。讓林伯父請朔川郡王向興國公主說情,允姐姐回孃家守制以便我日後人生迷茫之際,向姐姐請教。”
方便私會就方便私會,還人生迷茫、還請教。
這個提議讓林寒酥有點心動,但她卻未當場表態.男人去哪她便跟在屁股後頭攆到哪兒,會顯的很沒出息。
稍一思索,迅速將兒女情長拋到了一旁,坐正道:“朔川郡王有沒有說接下來怎麼安排你?”
“稍微提了一嘴,朱雀、玄龜二軍近乎全軍覆滅,兩軍重建,欲調我往朱雀軍任都頭”
“都頭?”
林寒酥緩緩起身,在房間內踱起了步都頭統轄百人,雖然還是基層軍官序列,但小郎才十九!
放眼整個禁軍,十九歲的都頭也再找不到第二個。
林寒酥思索片刻,拿來筆墨,拉了張杌子坐在丁歲安對面,以娟秀小楷寫下幾人名字,認真道:“小郎,厲指揮使是你的上司、李美美是刑部侍郎李秋時的公子、據你所說的那名高三郎,很可能是桓陽王高識真的三公子,朔川郡王更不必說.這些人,家世皆強你太多、且年紀都大過你。他們,只可為你助力,不可為你所用,懂麼?”
說到此處,林寒酥以纖指指向箋紙上的第一個名字,“王喜龜,謹慎務實,可任副手,調往麾下協助你日常操練;朱飛飛,看似莽撞粗魯,實則粗中有細,可為劈路先鋒角色;胡將就”
“憨直有餘,機智不足。卻勝在忠忱,可為親兵頭領角色.”林寒酥皺了皺秀眉,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日後若對他下令,一定要清晰明確,不要讓他忖度、或留下或左或右的空間。公冶睨,恪規律己.”
林寒酥一一分析罷,總結道:“他們既是你的屬下、與你有情義,又有影司部曲的身份你提拔他們便是施恩,屆時我再弄些丹藥給你,助他們修行,提前為將來培養可用之人。用自己的人,才能上下通達、令行禁止,以免屬下欺你年幼,敷衍架空。”
丁歲安看了看林寒酥,又看向了箋紙上王喜龜名字後方的‘副手’兩字,有感而發道:“我倒是覺著,姐姐才是我的副手.”
咱對天發誓,他這話就是純字面意思,完全沒有任何別的意思。
偏巧林寒酥不知道怎麼就想歪了,腦海中蹦出了正月臨別時,舞槍弄棒的場景。
瓷白麵頰快速飛過一抹紅霞,俏臉繃緊,“你怎麼滿腦子都是那些事?我與你說正事呢!”
“???”
到底是誰滿腦子那些事???
說個‘副手’都能想歪。
短時羞赧,林寒酥已再度進入說正事的狀態,“當然,他們沒有軍功傍身,不可能一躍而就,總之,先調到身邊。往後使些錢,慢慢提拔便是.”
“這樣的話,王府裡可就沒什麼值得信任的人了,姐姐日常護衛怎辦?”
丁歲安問罷,林寒酥展顏一笑,“你方才不是說了麼,讓你結義大哥請朔川郡王說情,允我回孃家守制。”
方才她沒接著這茬,丁歲安還以為她不願意,不由脫口道:“姐姐願迴天中?”
林寒酥矜持一笑,起身,胳膊撐著桌面,上身前傾.雪峰沉墜,溝壑深邃,夏衫單薄,朦朦朧朧。
嫵媚臉蛋湊到丁歲安面前半尺處才停住,而後以酥媚之聲道:“眼看小郎即將平步青雲,我若不去天中盯著你,便宜了別人,豈不是虧大了?”
近來,因朝顏時時不離,兩人難得獨處。
此時半尺之距,眸光相接,呵氣如蘭。
丁歲安湊前,想要加深一下唇友誼,樓下卻忽然響起朝顏的喊聲,“相公~相公,奴奴量好咯”
“.”
“.去吧去吧。”
林寒酥直起身,不爽的擺了擺手。
霽閣二樓。
窗前,林寒酥眼睜睜看著蹦蹦跳跳的朝顏跟在丁歲安屁股後頭,一路穿過演武場。
此刻真實心情可不像方才在丁歲安面前表現的那般大度。
朝顏第一天進入王府時,林寒酥不爽歸不爽,但她那時尚能以一種未來的‘正妻大婦’眼光來審視這件事。
勉強還能接受。
但陳翊昨日到府,當面贈送朝顏頭面.卻讓林寒酥的心態有點穩不住了。
南昭來的小孤女,和郡王義妹,完全是兩個概念。
就在此時,蘭陽王府府門外
一名身穿素白道袍、腰挎寶劍的小姑娘正仰頭望著門楣上的‘敕造蘭陽王府’的匾額。
小道姑鵝蛋臉、肉乎乎的嘟嘟唇、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格外靈動,可可愛愛,偏生臉上籠著一層不食煙火的清矜。
“這小道姑站這兒半天了,幹嘛的?”
在府門值守的胸毛用胳膊肘搗了搗將就。
將就卻望著階下的人一直咧嘴傻笑。
少傾,小道姑邁步走上臺階。
“小娘子,你找人麼?”
胸毛搭話,小道姑看了他一眼,卻沒理睬,反而看向了胡將就。
胡將就摸頭憨笑,“軟兒,你怎麼來了?”
“軟兒是你叫的麼!叫姐姐!”
“嘶~”
胸毛驚訝的看了將就一眼,心道,將就啥時候有了個這般水靈的姐姐?
緊接便聽那小道姑又道:“將就,元夕哥哥在府裡麼?”
“!”
胸毛隱隱猜到了什麼.
“老公!幫我值守一會!”
眼見有瓜可吃,胸毛趕緊喊了和門房裡的公冶睨,追著將就和那名小道姑跑向了滌纓園。
但因為換班,終究慢了片刻。
走到滌纓園時,小道姑正在與朝顏對峙,中間隔著個丁歲安。
只聽這名小道姑一本正經的對丁歲安道:“元夕哥哥,我現在,在生一個很認真的氣!”
下週要上三江了人生初體驗。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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