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七班下午最後一節課是語文。
丁愷是班主任,也是語文老師,七班總教頭,同學們私下裡都喜歡叫他小丁,因為這位三十多歲的老師個頭不高。看著也顯年輕。
“這次月考難度還是比較適中的,劃定的一本線是五百一十三分,大家的成績應該沒什麼波動,但進步的同學還是有的,比如徐悠悠,這次年級四十七名.”
他一邊讓學生們把卷子傳下去,一邊說道。
聽到名字,本來心不在焉的喬今晨抬頭,又回身瞅了眼,徐悠悠此刻才剛剛反應過來抬頭,兩人正好對視。
喬今晨熟練地比了箇中指,而徐悠悠則以吐舌頭的鬼臉回應。
周鶴鳴拿到了自己的語文卷子,一百四十三分,至此,這一次月考的分數都出來了。
英語一百一十二,數學一百零三,生物四十六,化學四十三,物理六十三。
總分,五百一十分。
“還真是重生的?”
周鶴鳴想起程霜降之前告訴過自己的分數,不禁咋舌。
將念頭驅散,他看了一下卷子,隨即放到一邊,準備繼續埋頭在數學的習題上。
“.又比如周鶴鳴,他成績就非常穩定,而且即使考了這麼好的分數,依然很認真。”
小丁的話傳來,周鶴鳴的自動鉛筆頓了頓。
抬頭,不少同學都看了過來,竊竊私語,但小丁不以為意,繼續表揚其他的學生。
周鶴鳴語文成績突出,小丁又是語文老師,所以除了那幾個985和211的苗子之外,偏愛周鶴鳴,他現在提起這個,估計也有某種變相肯定鼓勵周鶴鳴的意味在裡面。
學校沒追究,不代表老師們不知道,丁愷這時候這麼說,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放心,小丁,下次考試給你整個滿分作文,讓你在辦公室漲漲面子。
周鶴鳴低頭繼續做題,只偶爾抬頭聽聽講卷子,補充自己疏漏的地方。
夕陽晚照,寂寞的天色落在試卷上,綴下一片金色之時,下課鈴響起。
“我給她發個訊息。”
周圍的同學們紛紛起身準備去覓食,周鶴鳴拿起手機,給程霜降發去訊息。
沒回信。
“要、要不咱倆先去佔位置?”
喬今晨聽到指代程霜降的人稱代詞時依舊有點兒晃,他和徐悠悠很快走出教室。
周鶴鳴對著寂寞的聊天介面等待了五分鐘,反覆翻了翻兩人的聊天記錄,最終決定起身。
他要去重點班找程霜降。
勇氣訓練,第二回合。
高三樓一層四個教室,七班和重點班分別位於兩端。
中間的兩個班教室裡已經沒多少人,樓下高一高二打球呼喊的聲音在校園裡迴盪,臨近月末的運動會,還有鍛鍊跑步的哨聲起伏,夕陽穿過走廊,留下長長的人影。
“看來只拖了幾分鐘的堂。”
周鶴鳴走到重點班門口的時候,他們的同學才走了一半有餘,剩下的人要麼還在奮筆疾書,要麼就是剛收拾完東西。
他一眼就看到程霜降。
坐在教室靠窗後排的少女正沐浴在金色夕陽間,那景色令周圍的一切都隨之黯淡,驟然,周鶴鳴感覺喧鬧聲離他遠去,世界彷彿只剩下了自己與她。
不過,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這靜謐。
“程霜降,那件事情應該還是會影響學習的,你考慮清楚,是咱們班上的同學也就算了,但他實在”
一名重點班的男生手裡抱著本書,一邊說著,一邊揉自己的衣角,一副“我是為了你好”的模樣。
因為男生的聲音不小,所以留在教室的同學都默默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悄然聆聽著兩人的對話,構成了一種無形之中的壓力。
看來重點班的好學生們也會關心八卦。
周鶴鳴思考片刻便有了決定,往前一步,眼看就要出現在教室門口,
但程霜降清澈的聲音先一步響起。
“我應該還輪不到上次考試還不到六百五的你來替我擔心成績問題。”
冰冷,淡漠,是周鶴鳴聞所未聞的語調。
此刻的程霜降,是名副其實的高嶺之花,哪怕手上打了石膏,卻未顯出任何脆弱的模樣,即便面對重點班的學霸們,她依舊高傲而凜然。
“這不是關心你嗎,尤其是你現在又有傷”
男生還想掙扎。
“班長,既然這樣,我不妨說明白些,我不喜歡你,也從來不想和你有同班同學之外的任何關係,請不要越界了,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程霜降的話語如同混著冰渣子的凜冽寒風拍打在臉上,一瞬間令那青春期的男生臉色發白,整個人如同觸電般微微戰慄起來。
她拒絕人,甚至都不會發好人卡。
嘶——
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但霜降這個名字,起得是真貼切啊。
周鶴鳴不禁倒吸了口氣。
這時,一位正準備去食堂搶飯的學生走出教室,恰好看到了周鶴鳴。
放在過去,她最多看一眼周鶴鳴就匆匆離開,可現在,他是聞名重點班的名人,天下誰人不識君吶。
而這個年紀的小女生,又最是喜歡磕cp的,程霜降與周鶴鳴這cp,不能說是冷門,只能說是邪門,但細品之下,好像又有那麼些兒非常規的磕點,比如高冷強勢學霸和陰沉社恐beta什麼的,好像也蠻好磕的。
那女生眼前一亮,隨即朝著教室裡喊了一聲。
“程霜降,周鶴鳴找你。”
唰——
不是開玩笑,周鶴鳴第一次在現實裡聽到所有人齊刷刷轉頭的聲音。
好奇的,疑惑的,不屑的,還有那位剛剛被拒絕的班長木然的眼神,都凝固在了周鶴鳴身上。
但下一刻。
程霜降看到周鶴鳴的時候,綻開笑容,左手輕輕揮了揮。
“阿鶴~”
如同《亞麻色頭髮的少女》那般輕盈柔和的聲音響起,令所有聽到的人都心頭為之一顫。
回過神來的時候,程霜降已經來到了周鶴鳴的面前。
凜冬已逝,萬物萌芽,太陽強烈,水波溫柔。
“剛才講卷子拖堂了一會兒,我們現在過去嘛?”
她就像一個黏人的小女朋友,在周鶴鳴身邊雀躍。
“是、是啊。”
周鶴鳴有點兒僵硬地點了點頭。
嘴角,快壓不住了。
高中三大爽文劇情,考年級第一後在榮譽牆的座右銘玩梗,班級籃球淘汰賽上最後一秒逆轉絕殺隔壁班,以及在高嶺之花的同學面前讓她變成黏人精,主動宣誓主權。
他很清楚,這時候笑出來,鐵定要被打死,因此只能努力繃住表情,隨即轉身。
程霜降和他並肩而行,順便揮手告別留在教室裡的同桌與熟人。
直到兩人走下樓梯,重點班寂靜的教室才終於恢復些許人氣兒。
“我沒看錯?剛才霜神,笑了?”
“原來她會露出那種笑容?”
“那語氣,真的不是被奪舍了?”
“媽耶,肯定是我題做少了,產生幻覺了,趕緊做兩題壓壓驚先。”
女生們感慨的是,平日裡程霜降原來不是真的開心,她的笑容就是禮貌微笑,剛剛那才是真的連眼睛裡都是星光的笑意。
男生們則要麼逃避現實,要麼黯然神傷,要麼拿出手機開始找自己和周鶴鳴有沒有共同群聊準備翻他的黑歷史。
那位班長,好像找不到回哥譚的路般茫然佇立。
至於周鶴鳴,他和程霜降離開了教學樓,朝著校門口走去。
“喬今晨的話比較大大咧咧,徐悠悠你可能見過,她到過幾次一號考場,挺開朗的。”
他還在給程霜降簡單介紹自己的朋友。
“有點緊張其實。”
程霜降直言不諱。
學生時代,把物件帶去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吃喝玩樂,基本等同於工作之後帶物件見家長,物件和朋友之間相處是否融洽,觀感如何,很有可能決定一場戀愛的結局。
“原來你也會緊張。”
周鶴鳴看著步伐比平常更快一些,但腳步又更亂一些的程霜降,忽然覺得這樣的她好像也挺可愛的。
“其實,三十五歲的時候,我們和喬今晨吃過飯,也和徐悠悠見過面。”
程霜降抿了抿嘴,忽然又說起了重生的話題。
“但我們從來沒有四個人一起吃過飯,所以,有點兒緊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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