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
像被用燒紅的鋼針,刺穿了身體,將他從無邊的黑暗中硬生生拽了出來。
他慢慢睜開眼,視野模糊,眩暈感衝擊著他的大腦,喉嚨下意識發出一聲乾啞的抽氣聲。
隨即,五感逐漸恢復。
他能感受到赤裸的面板暴露在空氣中,激起一層層的雞皮疙瘩。
鼻腔瀰漫的是濃重的乾草塵土味,還有血氣。
喚醒他的那種尖銳點狀的刺痛,好像密密麻麻地覆蓋了他的身體各處。
他艱難地轉動眼珠,試圖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粗糙的木樑,在昏暗的光線下模糊不清。
他意識到自己正被懸掛著,雙臂被強行拉開,手腕處傳來被粗糙繩索深深勒入皮肉的灼痛感,但最強烈的,無疑是從掌心和腳踝傳來的劇痛,像是被什麼大釘子釘住了一樣。
然後,他看到了那個身影。
就在他正前方不遠處,依舊是那身磨損嚴重的牛仔外套,寬簷牛仔帽和麵巾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帶有寒芒的眼睛。
他沉默地坐在自己面前,手中拿著一排.飛鏢?
吉歐根神父的視線艱難地下移,落在自己赤裸的身體上。
這時才發現.
他的胸膛、腹部、大腿上,密密麻麻地扎滿了飛鏢。
正是那種過氣酒館最喜歡用的那些廉價,帶著彩色塑膠尾翼的飛鏢。
而他,就是一個血肉飛鏢盤。
血液順著鏢杆緩緩滲出,在蒼白的面板上凝結成一道道血痕。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那些刺入體內的異物,帶來新一輪刺痛。
“呃呃.”
吉歐根神父的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慌張的內心不斷整理思路。
回想自己最近得罪了什麼人,對方難道是他準備下手的男孩的父親?
這些莽夫的確幹得出這種蠢事.不能激怒他,先活著,先活下去再說。
“醒了?”
吉歐根神父猛地一顫,努力抬起頭,裝作茫然的樣子。
“你、你是誰?為什麼.”吉歐根神父的聲音嘶帶著恐懼和不解,“雖然不清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主主會寬恕每一個迷途的靈魂,只要放下你的武器.我們可以談談,主愛世人.”
回應他的,是沉默。
亞瑟捏著一根飛鏢,緩緩抬起手。
咻——噗嗤。
飛鏢精準地紮在了吉歐根神父的大腿內側,距離那玩意不過兩指,尖銳的刺痛讓神父抽吸了一口空氣。
“啊哈.”
“主愛世人?”亞瑟嘲弄,“也包括你這樣的蛆蟲嗎?”
吉歐根神父身體一動,腳踝和掌心便傳來更劇烈的痛苦,痛得他渾身痙攣,汗水流淌。
他意識到求饒和宗教話術對這個瘋子似乎沒什麼作用,恐懼瞬間轉化為強烈的求生欲。
“錢,我有錢的。”他急促地喘息著,聲音顫抖,“放了我,我有很多錢!藏在、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銀行的賬戶!現金、古董!都給你!全都給你!足夠你揮霍一輩子!”
他語無倫次地丟擲誘餌,想要抓住一線生機。
然而,亞瑟只是靜靜地聽著,手中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又是兩枚飛鏢,力道之大,穿透了肌肉。
“呃啊——!”
這種痛不是很嚴重,可每次都會牽動到其它地方的傷口,跟獎池累積似的。
吉歐根神父的慘叫聲在空曠的穀倉裡迴盪,他絕望地看著對方手中那排飛鏢,一根根減少。
終於,最後一枚飛鏢也被擲出,深深扎入他腹股溝附近。
亞瑟的手空了。
他緩緩放下手,然後,摘下了那頂牛仔帽,解開了蒙在臉上的那塊黑色面巾。
吉歐根神父的呼吸停滯了,他即刻死死地閉上了眼睛,不願看到對方的真實面目。
“我什麼都看不到、我瞎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放過我吧,求求你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尖叫起來,身體瘋狂地扭動,試圖掙脫束縛,卻只換來更劇烈的疼痛。
“我不需要一個瞎子。”
咔噠。
是金屬摩擦的輕響。
吉歐根神父感到一個冰冷的物體,抵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是槍口。
他只得顫抖著,緩慢重新睜開了眼睛。
視線模糊地聚焦在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上,他努力做出茫然困惑的表情,聲音帶著哭腔:“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求求你,放過我吧”
亞瑟扯開了一個笑容。
“這下,記起來了嗎?”
話音未落,亞瑟的右手猛地抬起,不是用槍,而是張開手掌,狠狠地按在了吉歐根神父佈滿飛鏢的大腿上!
“不!”
神父的慘叫聲瞬間拔高到頂點,尖銳得失聲!
幾根本就深深扎入皮肉的飛鏢,在巨大的壓力下,被硬生生按進了他的身體,甚至能聽到鏢杆摩擦骨骼的細微咯吱聲。
鮮血像小噴泉一樣,從被擠壓的傷口周圍飆射出來、
“啊!!亞瑟、亞瑟!不不可能的!”吉歐根終於在恐懼和痛苦中崩潰了,他再也無法偽裝,失聲尖叫出那個名字,“你不可能找到我的!不可能!我明明.明明已經和伊利諾伊州斬斷了一切聯絡、你憑什麼.怎麼可能”
“我和惡魔做了個交易。”亞瑟的聲音平靜,他收回沾滿鮮血的手,隨意地在褲子上擦了擦,“換了一個,能聞到你腥臭靈魂的鼻子。”
他湊近吉歐根那張扭曲的臉,眼睛凝視著他。
“夜還很長,神父。”亞瑟的聲音低沉,“去到地獄,記得報我的名字。亞瑟·邁克爾·威廉姆斯。”
神父的瞳孔因為恐懼而放大到了極限,他最後的求生本能爆發了。
“等等、等等!亞瑟,你不能殺我!”他語速飛快,聲音變調,“我認識人、我認識教區主教、奧康納主教!他就在休斯頓!他很有權勢!他.他是我的摯愛親朋,你殺了我,他一定會找上你的!”
“奧康納主教?”亞瑟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嘴角的笑容似乎擴大了一點,“很好。”
吉歐根神父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
“我同樣會給他送去一張地獄的單程票。”亞瑟刺穿了吉歐根最後一絲幻想,拿起了一把剔骨刀,“邀請人,是你。”
“啊啊!”
穀倉內,只剩下吉歐根神父斷斷續續的慘叫,越來越微弱、最終徹底消失。
黎明時分,穀倉外。
幾輛沒有拉響警笛的警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距離穀倉百米開外的土路上。
車門開啟,一群相當有準備的當地警察迅速下車,從後備箱拿出步槍,謹慎地將那座廢棄在荒野中的穀倉包圍了起來。
“裡面的人聽著!我們是警察!你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走出來!”
當完成包圍後,一名警長才拿出擴音器,對著穀倉方向大聲喊話。
聲音在空曠的荒野上回蕩,傳入穀倉,石沉大海,沒有激起任何回應。
“重複!裡面的人聽著!立刻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走出來!否則我們將採取強制措施!”
依舊死寂。
警長放下擴音器,眉頭緊鎖:“無人機放了嗎?”他問旁邊的警員。
“試過了,長官。”警員搖頭,“穀倉窗戶都被封死了,門也緊閉,剩下的縫隙太小,無人機根本進不去。”
警長沉聲道,“準備爆破組,注意安全,疑犯持有武器!”
爆破組迅速就位。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和劇烈的震動,穀倉的一處牆壁被炸出一個口子。
“警察!不許動!”
“放下武器!”
全副武裝的警察們如臨大敵,手電的強光掃過昏暗,槍口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
然而,穀倉內,一片死寂。
強光手電的光柱在瀰漫的煙塵中晃動,最終,定格在了穀倉中央的位置。
所有衝進來的警察,動作都僵住了,光柱一個個集中起來,匯聚成了一道探照燈一樣的光圈。
在他們眼前,是一個倒著的十字架。
十字架上,懸掛著一個屍體,但那不是完整的屍體。
那是一張被完整剝下的皮肉!
蒼白、褶皺、帶著暗紅色的血汙,像一個被掏空後丟棄的皮囊。
在皮肉下方,在倒懸十字架的基座周圍,散落著一堆東西。
是骨頭和臟器。
被剔得乾乾淨淨肋骨、臂骨、腿骨,被一根根、一塊塊,堆迭在一起。
“上、上帝啊。”一名年輕的警員最先發出聲音,那聲音顫抖,充滿了震驚和生理性的不適。
“嘔!”
另一名警員再也忍不住,猛地轉過身,彎腰劇烈地嘔吐起來。
警長臉色慘白如紙,他強忍著胃裡的翻江倒海,死死地盯著那倒懸的皮肉和散落的白骨,雖然扭曲變形,但從體型和頭髮依稀能分辨出,對方大約可能興許.正是失蹤的吉歐根神父。
但也僅能辨認到這種程度了,再靠近直視,連他都做不到。
“這,還需要通、通知教堂來.認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