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惡僕

星羅公爵府後院柴房，浸透了水的門被一腳踹開，吱呀著發出悲鳴。

正是雨夜，一道閃電打亮天空，照在小霍雨浩驚懼交加的臉上。

來人身材瘦小，人幹一樣，立在柴房門前，大雨沿著他身體的邊緣拍進來，酒氣和溼氣一同湧進來。

“這不是我們尊貴的公爵之子嗎？”

“刷”隨著來人一伸手，一把鐮刀驟然出現在他手中。

武魂，是斗羅大陸上每個人都擁有的能力，六歲時可以進行覺醒。動物類的武魂一般被稱作獸武魂，除了獸武魂之外，其他種類的的武魂被稱為器武魂，也有一些變異武魂。

“小老鼠！用你那罕見的變異武魂攻擊我呀！哈哈哈哈哈哈！”

來人吐息之間盡是酒氣，手上一把鐮刀揮舞生風，目眥欲裂，大口喘息著。

霍雨浩母親自從被趕到柴房住後，身體愈發不好，已經纏綿病榻多日了。公爵府的刁僕不是好相與的，見他母子二人失勢，常常趁火打劫，隨便尋個由頭便是一頓羞辱。

霍雨浩咬緊牙關連連躲閃。眼見著來人逐漸靠近屋內霍雲兒休息的地方，心裡更加焦急。

【“再不出手我就要死了！”】

霍雨浩在腦海中急聲催促道。

進入精神世界，只見霍雨浩靈臺中間赫然懸著一個光球，氣息與霍雨浩隱隱相連，煙霧彌散不斷地與霍雨浩精神力量纏綿交融。

【不會有事的。】光球不動如山，幽幽出聲道。

【公爵府的僕人們愛凌虐你們母子，定不會讓你受太重的傷或是死了。】

幾句話之間，不速之客氣勢洶洶，已經一路將霍雨浩逼至房子的正中央。

霍雨浩生怕來人驚擾了臥病修養的母親，心下一慌，為避刀鋒便要向後倒去。

來人一收武魂，伸手一把薅住霍雨浩的衣服，一施力反而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呃啊——”

霍雨浩剛一回神已經被對方另一隻手單手抵住脖子，整個人雙腳離地兩拃高，重重地被拍向牆壁，不受控制地發出一聲痛呼。

來人小臂施力，手上緊緊地攥著霍雨浩的衣服，眼神迷離，此時似乎難以辨認眼前之人一樣，眯著眼睛俯身貼近霍雨浩。

霍雨浩感受到他口中撥出的腥臭的氣息，呼吸更加艱難，雙手使勁扒住他的手臂，兩隻腳在半空中不斷撲騰，面色漲紅，瞳孔不受控制地劇烈收縮起來。

頭暈耳鳴之際，霍雨浩恍惚又聽到光球的聲音。

【嘖，別真把他弄死了。】

系統嗡嗡的聲音讓霍雨浩更暈了，他嘗試理解系統的意思。

“嗷！”

突然，霍雨浩喉頭一鬆，意識回籠的同時耳邊響起一聲尖叫，同時桎梏他的力量驟然消失。

霍雨浩跌落委坐在地，一邊咳嗽，一邊大口大口地汲取氧氣。

良久才緩過勁來，霍雨浩抬頭望向那人，只見雜役軟倒在地，一動不動，露出的半張臉上盡是冰霜，臉色灰敗絳紫，儼然已經失了生息。

霍雨浩看著這一幕，瞳孔緊縮，心跳如雷。

一道閃電猛地劈亮夜空，霍雨浩猛然回神。藉著門口的光亮，他伸手摸向那人的脈搏，確認他已經死透了，他放下手，悵然有失的樣子，開口擠出的卻是一陣笑聲。

“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哈！”霍雨浩笑得愈發狂放，抬手護住自己的心口，彷彿要撫慰那心臟似的，臉上表情似悲似喜緩緩變換著，最終定格在狂喜上。情至深處，喉嚨深處發出兩聲咳嗽，更添詭異。

雨夜，昏暗閉塞的柴房內，霍雨浩跪坐在地上發出狂笑聲，兩步以外是一具形容可怖的屍體，這聲音傳不到外面，更傳不進別人耳中，盡數被這柴房吞掉了似的。

突然，柴房的床上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霍雨浩呼吸一窒斂聲屏息片刻，確認是霍雲兒醒了。

他抿抿嘴，一點一點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再收縮重組，扯平嘴角，鬆開咬緊的牙關，把提起的匝肌放鬆，就扮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他在地上折騰摸索了片刻，撲騰著尋到一個好發力的姿勢，小小醞釀一番，腰和腿同時一用力，站了起來，眼前卻登時一黑。

他閉上眼，白色和黑色的噪點交叉浮現在眼前，同時，便聽見有聲音彷彿從天邊傳來，又很快傳向遠方。他閉著眼，覺得自己失了重。身體搖晃兩下，待到那陣陣眩暈過去，現世的聲音重新傳來，才深吸一口氣，轉身若無其事地向一步一步向身後去。

系統：【主角，你現在好像反派哦。】

霍雨浩回道：【“閉嘴，你這賤人。”】

系統：【……】

系統：【哦。】

系統見霍雨浩面上雖已無異樣，但瞳孔仍然劇烈收縮著，知他仍未完全清醒，不與他計較。

“剛剛發生什麼事了嗎？”霍雲兒倚在床上，與霍雨浩相似的藍色眼眸關切地盯著他，面如金紙，隱隱籠罩著死氣。

“沒事的，媽媽。”霍雨浩垂著頭，並不與她對視。

【嘖。】系統嘲諷道，【裝貨。你看著背後的屍體再說話呢？】

霍雨浩：【“閉嘴。”】

“都怪我，沒讓你繼承你父親的武魂。”霍雲兒說著，神情悲切，就要落下淚來。

霍雨浩雖然身為公爵之子，但卻並未繼承公爵一脈的強大武魂，否則的話，就算公爵夫人再不喜歡他，只要他有公爵一脈的武魂出現，也必須要上報公爵，從此霍雨浩和母親的命運也會改變。至少不會縮在公爵府後院，被惡僕刁難欺辱。

霍雨浩本人卻是一臉麻木，見狀身體機械似的動了起來，抬手，為她拭淚，隨後把手停在她臉邊，靜待她握住。

“雨浩，媽媽知道你是個主意大的孩子。”近三年來，霍雨浩愈發少與她親近。

“不管怎麼樣，媽媽只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堂堂正正地活著。”霍雲兒牽過手，按在自己臉頰上，淚如雨下，渾身顫抖。

自系統找上霍雨浩三年來，他的生活軌跡愈發令常人難以理解。

頭一年，霍雲兒的母親還沒有病重，系統找上霍雨浩幫他賺錢維持生計，陪他惡作劇整蠱那些欺侮他們母子的人，給霍雨浩講斗羅大陸上廣為流傳的傳說故事……霍雨浩自認為和系統也算是莫逆之交。

到了第二年，霍雲兒的病情迅速惡化，霍雨浩請求系統救治霍雲兒，卻遭受到了系統毫不留情的拒絕。

霍雨浩見霍雲兒如此真情流露眼神微動，流露出溫情與依戀來，面上表情卻如同凝固了，不知道做出什麼反應一般一言不發，只是無法理解似的歪了歪頭。

【嗯嗯～不錯不錯，她要死了啊。】

霍雨浩：【“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系統嗤笑。

【“你到底為什麼不願意救她？”】

這已經是霍雲兒病重兩年來霍雨浩不知多少次問系統這個問題了。

【呵呵。】見霍雨浩拳頭緊握，系統倒是發出了十分自得的笑聲。

【我都說過多少次了，因為——我樂意呀～】

霍雨浩頓時升起滿腔恨意，看著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的母親，只覺得心痛和憤怒要將他燒穿了。

“雨浩，雨浩……”霍雲兒又呢喃兩句，臉上掛著淚，不知是睡去還是昏迷了。

良久，霍雨浩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起身遠離床邊，轉身去處理那屍體。只見整具屍體已經僵化，變得異常沉重。

他回身踢了兩腳躺在地上的屍體，那屍體自紋絲不動。

【放著吧。】光球顯身，一道藍色的能量射出打在屍體上，屍體從入射處緩緩化作堅冰。

幾息之間，屍體表面已經緩緩凝出一層水珠，整具屍體裡的水分被完全析出，他真的變成一個人幹了。

小霍雨浩見狀，又是一腳踹在屍體上，剛一接觸，那屍體霎時便化作了滿地齏粉。

霍雨浩神情冷漠，眉心一蹙，眼裡流露出居高臨下的悲憫來。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拿起掃帚，將它掃出門去。

人類粉末和水汽混在一起，和成了一灘泥，霍雨浩沉默著收拾那“一坨人”，手裡將它搓圓揉扁，突然出聲道。

“總有一天我也會這麼對你的。”

【嗯哼。】系統不置可否。

“無論你是系統還是其他什麼該死的東西。”霍雨浩面無表情道，“總有一天你會像它一樣！”

霍雨浩揮舞掃帚一揮，將手中重塑好的人形泥巴擊飛出去！

泥人在空中劇烈旋轉，頭部隨之旋轉著飛出，最終與身子一同砸在地上，發出悶悶的一聲“嗵”。

一大一小兩塊泥巴扒在地上，相距兩步之遙，泥人身首異處。

任誰也看不出這曾是個人。

系統見這情景，卻發出笑聲，飄到霍雨浩正上方，慢慢悠悠地轉了兩圈，十分恣意的樣子。

【你不是試過了嗎？】

【淋雨讓自己生病啊……割腕啊……想帶著我一起去死。】系統語帶嘲諷。

【都一年了，沒別的招了嗎？】

【我只需略微出手。】系統落在霍雨浩正前面，強迫與他視線正對，【你就痊癒啦！】

“所以你也可以毫不費力地治癒我媽媽，這根本消耗不了你多少能量。”霍雨浩平靜陳述道。

【我可是偉大的系統啊～】系統笑道，【但是——我不樂意呀。】

霍雨浩低頭，緊緊地抿著嘴唇，心裡自有一番驚濤駭浪。系統見他怎麼都不再言語，自覺無趣，就要鑽回霍雨浩腦內。

“我不會再自殺了。”霍雨浩突然開口道。

【什麼？】系統沒想到他會出聲，一時之間竟然沒有聽清。

“該死的是你們這幫狗孃養的。”霍雨浩咬著牙，一字一頓，“我會送你們回到地獄去。”

【好啊。】系統笑笑，【那我等著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