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那五萬塊，帶著冰冷的協議條款和灼人的利息，像一根救命的繩索，又像一道無形的枷鎖，沉甸甸地落入了林星的賬戶。
他第一時間衝向了鎮上唯一的飼料店，用這筆“賣身錢”買回了足夠支撐魚塘一個多月的廉價混合飼料。
當一勺勺沉甸甸的飼料被灑進魚塘時，水面瞬間沸騰了！
飢餓的魚群瘋狂地湧向食物落點，水花四濺。
尤其是那條被賦予了【強壯】詞條的“魚王”，它龐大的身軀幾乎佔據了最佳的搶食位置，每一次甩尾都帶起強勁的水流。
林星日夜守在塘邊，像個最吝嗇的守財奴，精確計算著每一次投餵的量，記錄著水溫變化，清理著過多的水草。
他不敢有絲毫懈怠，這魚塘裡翻騰的不是水花，是他抵押了最後一點尊嚴換來的翻身希望，更是三個月後必須連本帶息還給秦雨的“贖身錢”！
在充足的食物和【強壯】詞條的雙重加持下，效果是驚人的。
短短兩週時間，那條“魚王”草魚的體型已經接近市場上三斤左右的規格。
鱗片油亮，活力十足，在一群雖然也長大不少但明顯遜色的同類中，儼然是“王者”風範。
其他魚雖然沒有詞條加持，但在“魚王”的帶動和高強度投餵下，生長速度也遠超普通養殖，大部分都達到了一斤半以上，品相極佳。
“成了！”林星看著網兜裡那條沉甸甸、奮力掙扎的“魚王”，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第一批魚，可以上市了！
按照協議，他第一時間聯絡了秦雨指定的聯絡人——她公司旗下“雨霽生態餐廳”的採購經理。
對方態度公事公辦，帶著審視的目光來到魚塘邊。
“林先生是吧？秦總交代過。”
採購經理姓張，是個精幹的中年人。
他看著林星簡陋的環境，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顯然對“生態”二字產生了懷疑。
“魚呢？我們要看品質。”
林星深吸一口氣，將網兜裡的“魚王”和另外幾條精心挑選、同樣活力十足的大草魚撈了出來，放進準備好的清水大盆裡。
“張經理，您看。”
林星指著盆裡不停遊動的魚，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
“都是清水暫養過的，保證鮮活。”
張經理湊近仔細檢視。
他的目光首先就被那條“魚王”吸引了。
體型勻稱健碩，魚鰭完整有力，鱗片緊緻光澤度高，鰓蓋鮮紅，在水中擺尾的力量感十足。
即使拋開體型，那份遠超普通魚的“精氣神”就非常打眼。
其他幾條魚雖然稍遜幾分，但也明顯比市面上常見的養殖草魚更鮮活、更精神。
“嗯……看著確實不錯，挺精神的。”
張經理的眉頭舒展開一些，語氣也緩和了些。
“活魚運輸損耗大，按規矩，我們只收達到規格、活力好的。你這幾條大的沒問題，小的那些……”
他指了指池塘裡更多一斤半左右的魚。
“小的再養幾天絕對達標！您放心，品質只會更好！”林星連忙保證。
“行吧，秦總交代過優先收你的。就這幾條大的，還有……”
張經理沉吟了一下。
“再挑十條左右活力最好的，湊個整數，今天先拉走試試水。價格嘛……”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
“按協議，第一批品質最好的，七折。市場價草魚現在大概八塊一斤，七折就是五塊六。你最大的這條，看著得有快三斤，小的按平均一斤七算。怎麼樣？”
五塊六一斤！林星心裡飛快計算：
大的那條算三斤，16.8元；十條小的算十七斤，95.2元；加起來112元。
扣除飼料成本……雖然利潤微薄，但這是第一筆現金！是零的突破！
更重要的是，渠道開啟了！只要餐廳反饋好，後續源源不斷！
“沒問題！按張經理說的辦！”
林星毫不猶豫地點頭。
協議就是協議，七折他也認！能賣出去就是勝利！
魚被小心地裝進充氧水箱，搬上了餐廳的冷鏈運輸車。
看著車子遠去，林星攥著剛到手的112塊錢（張經理現場結的現金），手心微微出汗。
雖然錢不多，卻滾燙無比。
這是他用詞條、用屈辱、用日夜的辛勞換來的第一桶金。
幾天後，一個讓林星意想不到的電話打了過來，是張經理。
“林老闆！”
張經理的聲音透著明顯的興奮，與上次的公事公辦截然不同。
“你那批魚，絕了！”
“啊？”
林星一愣。
“尤其是最大的那條！廚師長看了之後親自操刀，清蒸上桌！客人反饋好得不得了！”
張經理語速飛快。
顧客都說肉質緊實彈牙，一點土腥味都沒有，鮮甜得不像草魚！連魚刺都感覺比平常的硬朗些？口感層次特別豐富！
好幾個老饕專門問是哪裡的貨源！還有那幾條小的，紅燒、酸菜魚，都大受好評！
後廚都說，這魚的活力好，處理的時候都感覺不一樣！
林星的心跳猛地加速。
他知道，這絕對是【強壯】詞條的隱藏效果！
不只是體型增大，似乎連肉質、活力、甚至風味都得到了最佳化！系統的力量，遠超他的想象！
“秦總……秦總知道嗎？”
林星下意識地問，聲音有些乾澀。
“當然知道！秦總還親自過問了反饋，看起來挺滿意。”
張經理笑道，“林老闆，你這魚塘真是藏龍臥虎啊！下一批什麼時候能出？我們餐廳全要了！價格……”
他頓了一下，聲音壓低了些。
“秦總說了，下一批開始，按市場價的九折走！不過品質必須保持住！”
九折！七塊二一斤！比之前的七折足足高了一塊六！
巨大的驚喜瞬間淹沒了林星！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因為提價，而是因為……這提價背後，是誰的意思？
秦雨！
協議明明寫死了第一批最好的才七折，後續並沒有明確提價條款。
她完全可以繼續壓榨自己這個“債務人”。
她為什麼主動提價？而且還是提到一個相當有誠意的九折？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擊中林星：她根本不是想壓榨我！收購我的魚，送到她的高階餐廳，用苛刻的協議逼我，現在又主動提價……
她是在用她的方式，給我一條生路！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甚至在暗中抬我一把？
這個認知讓林星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了一下，酸澀、愧疚、還有一絲不敢深究的暖流交織在一起，五味雜陳。
他想起了分手時秦雨絕望的淚眼，想起了電話裡她冰冷的嘲諷和苛刻的條款……
原來，那層堅硬的外殼下，藏著的還是那個善良的、會為他著想的秦雨？
巨大的自卑感再次如潮水般湧來。
他憑什麼？憑這兩畝薄田？半畝魚塘？一個見不得光的詞條系統？
他依舊是個掙扎在溫飽線上的泥腿子。
而秦雨，是坐擁百億高階餐飲集團的女總裁。
他們之間的鴻溝，似乎並沒有因為這幾條魚而縮小半分。
“林老闆？在聽嗎？”張經理的聲音打斷了林星的思緒。
“在！在聽！”
林星猛地回神，聲音有些發顫。
“謝謝張經理！謝謝……秦總！下一批魚，一週！一週後我保證按質按量供應！品質只會更好！”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承諾。
結束通話電話，林星站在魚塘邊，看著夕陽的金輝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塘裡，那條新的“魚王”（他挑選了另一條健壯的魚新增了【強壯】詞條）正悠閒地巡遊，彷彿一個凱旋的將軍。
錢，似乎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奢望。銷售渠道，更是被秦雨親手鋪到了他腳下。
只要魚塘運轉起來，三個月內還清債務，甚至小有盈餘，似乎不再是夢。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卻更亂了？
“秦雨……”
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手機螢幕上那個冰冷的備註名。
那份被“賣身契”暫時壓抑下去的自卑和敏感，此刻如同水底的暗草，瘋狂地滋生纏繞。
她伸出了手，是出於憐憫？舊情？還是純粹的商人眼光，看中了他魚的品質？
他是該感激，還是該更加拼命地證明自己配得上這份“幫助”？他們之間……真的還有一絲可能嗎？
魚塘裡翻騰的水花映著夕陽，金光閃閃，彷彿躍動的金子。
這金子，能填平現實的溝壑，能贖回那份屈辱的協議。
但它能照亮那條通往她身邊的路嗎？林星不知道。他只知道，腳下的路還很長，很長。
傳奇之路的下一站，是還債，是擴張，更是要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真正挺直那被生活壓彎了的脊樑。
至於心結……或許，時間會給出答案。
但現在，他必須抓住眼前這縷金色的希望，拼命地遊，像塘裡那些被詞條點化的魚一樣，奮力躍向屬於自己的龍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