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退卻，記憶歸位，凡塵容貌的稚嫩盡數褪去。
無論是身體，還是冷清的性子，都徹徹底底地歸位。
若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梓凝凡塵時慕雨的模樣與她之前為幼神之時並無差別。
不同的是，梓凝從小被諭為神殿之主，故多些穩重和責任，歡笑無多。
身為慕雨的第一世，心性薄涼，有些孤傲，與梓凝相同甚多。可到了第二世，她有慕老爺，有芮雪，這些都是她願意以命相酬的人。也正如此，她的喜怒哀樂皆溢於言表。
梓凝飛身而下，手中持的幻影，也由她自由隱去。
看著近在咫尺的那人，梓凝心底還是會波瀾起伏。
一段記載了三千年的回憶，一個放在了心底三千年的人，於她來說皆是滿目芳華。
自她獻祭後的種種往事，也不過是凡塵一夢，是她渡劫的艱難歷程，是她歲月長河中的滄海一粟。
異世降生，重回凡界，整整兩世，她都是忘了他的。
但也只是淺層的忘記，心底最深處卻從未將他忘記。
縱使記憶模糊，她會用夢境來將他刻入骨髓。
有時候，她在想自己愛的挺卑微的。卯足勁地放低自己的心態，可轉眼想，他又有什麼錯呢？
他只是不愛她，而她愛他，也只是不敢說而已。
梓凝按壓心中的那一股異樣的湧動，仔細地端詳著陌寒。
兩世了，他還是沒變，與生俱來的神尊之威不曾消退半分。
一身白衣，身處雪地，格外的與景緻融合為一體。
梓凝抬眸，想看清楚陌寒的眼睛。
可惜，空中飄浮的簌簌白雪掩映了陌寒眼底的情緒，讓梓凝看得有些模糊。
三千年來，梓凝最大的收穫就是，雖然陌寒神尊常年冷肅清寒，但他的眼眸卻會有不易察覺的起伏。
知道這個秘密後，她開心了好久，全然拋棄了一個神仙該有的穩重。
凡塵之人說，久別重逢的不熟識者，再見時只會更加疏離煎熬。
太熱枕會被認為是意有所圖。
太冷淡會被認為是目中無人。
就她和陌寒不太相熟的樣子，實在是不好把握這個度。
現下，梓凝也不知道怎樣開口才好，周遭沉寂，氛圍有些尷尬。
要不要裝做沒恢復記憶的樣子？
梓凝正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的時候，對面的人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寸一寸地打量著，讓她如芒在背。
梓凝被盯的有些顫慄，收回先前細細打量陌寒的視線，目光之中有些閃躲。
一度的沉默讓梓凝有種要憋瘋的感覺。
幸好，汨羅老祖緩解了尷尬，但說的話語簡直讓她傷的血流成河。
“恭喜幻主重獲幻影，如此老夫也算是還了神尊的恩情了。老夫還有要事，就先行告退。”
隨著汨羅老祖隱去的身影，雪地裡徹徹底底只剩下兩人。
“這是……不準備和我說話了？”
一句帶著揶揄意味的話傳入梓凝的耳朵，一遍一遍地衝蕩她的鼓膜。
閃躲的目光直接變成了呆滯，愣愣地盯著陌寒清冷的面容。
下意識地回答他:“不是。”
陌寒將眼前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低低地笑了一聲。
溫潤的笑聲寸寸襲上梓凝的心頭，整個人都僵硬不已。
都說陌寒是個沒有表情的冰冷神尊，幾千年來，她也從未看到過他臉上大起大伏的情緒。
一時被他的淺笑驚得有些僵硬。
陌寒未將笑意收住，連帶著眼底都染上了一層暖色。
他笑著站在她的面前，也不說話。
梓凝猛地閉上眼睛，平復了一下翻湧不已的心情。
一旦冰山融化，便會如同洪水一樣氾濫，讓人抵擋不住。
可惜，這樣的溫暖始終不屬於她，一旦她越了雷池一步，回應她的只有無盡的冷漠。
她要裝做自然的，滿不在乎的模樣。
睜開眼睛，看著那一抹笑容，雖是淡淡的，但是很奪目。
梓凝突然覺得很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衝動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這抹淺笑就是他對她的最好回應。
“多謝神尊連日來的費心照料，梓凝感激不盡。”
一句突兀的話語在雪白的世界裡格格不入。
陌寒眼底的溫暖在她這一句話落下後消失殆盡。
梓凝疏離淡然的腔調硬生生割破了兩人先前的相處模式。
陌寒向前一步，冷冷地說道：“幻主既知道本尊費了些許精力，又該如何還恩於我？”
梓凝縱然習慣了陌寒絕情冷淡的性子，心中還是不免有些委屈和酸澀。
獻祭一事，她也算是“救”了他一命，怎麼如此對待“救命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