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偶遇

合作社裡。

“生的瓜子兒花生明天才到貨，目前沒有！”

售貨員語氣帶著一絲不耐煩，說完後又低下頭繼續織毛衣了。

姚衛軍懶得跟她置氣，隨即買了些佐料跟粗鹽，綁在車後座上，推著腳踏車，沿公社街道朝向陽小學走去。

“同志，花生油要麼？自家榨的，乾淨透亮，炒菜倍兒香！”

離開合作社沒走多遠，一個男子從旁邊緊走兩步，低聲問道。

“花生油？”

姚衛軍心中一動，頓時來了興趣。

他打量了那男子幾眼，發現後者穿的倒還算乾淨得體。

白襯衫，的確良褲子，手裡提著這個年代特有的黑色皮包，國字臉，眼神不斷四下踅摸，帶著機警之色。

“可以來點兒，另外你那兒的乾花生賣麼？”

姚衛軍開門見山的問道。

他目前的炒貨買賣越做越順，早就在琢磨採購原料的路子。

當初老戴告訴他，縣郊邢各莊可以買到生瓜子，但花生還一直沒著落。

縱然現在能在各個公社的合作社購買，可這不是長久之計。

隨著秋收後擴大產量，那麼這幾個合作社就很難供得上他的需求了。

“也能賣，不過咱先說好，你得有量才行，不然犯不上，對吧？”

男子明顯怔了下，露出一絲苦笑。

“那你說說，多少算有量？”姚衛軍再次問道。

“這個嘛……嗯，先別說這個，你花生油還買不買了？”

男子微微皺眉。

他上前搭話兒為了是賣油，至於花生，那都沒影兒的事，說不定眼前這人只是找他打聽行市價兒呢。

“買啊，說說怎麼賣的？”

姚衛軍淡然笑笑，示意道。

“放心，保證不多賺您的。”男子聞言這才再次熱情起來，湊近後低聲道：“合作社帶票賣一塊五一斤，我這兒不要票，只賣您一塊八！”

“成，那先來個十斤吧，好吃的話以後還找你！”

姚衛軍爽快說道。

“……”男子一愣神，不由仔細打量了他幾眼，旋即滿臉欣喜的道：“得嘞，您這邊兒請！”

說著，便在前面引路，帶著姚衛軍走進了巷子裡。

“同志，我叫許文遠，經常來這邊兒賣油，以後想吃花生油，隨時來找我，哈哈……”

路上，男子熱絡的介紹著自己。

“行，以後家裡吃油就買你家的，我姓姚，對了，還沒告訴我，乾花生到底怎麼賣啊？放心，我誠心買，價格合適的話，一次最少也得幾百斤吧。”

姚衛軍點點頭，適時把話題引回了花生上。

“買那麼多？”許文遠頓時驚詫，很快滿臉狐疑的停下了腳步，“姚老弟，咱明人不說暗話，你是打算自己榨油？”

“多新鮮，我哪兒有本事搞榨油的機器裝置去？再說又不懂技術，你覺得可能麼？”

姚衛軍斜睨，語氣帶著一抹不耐煩，“我買你的乾花生有別的用途，這你就甭打聽了，能賣就開價，不行拉倒！”

“嘿嘿……我就隨口這麼一問，姚老弟別見怪，我賣給你不就完了嘛，那什麼，嗯，花生仁兒三毛五一斤，帶殼的兩毛二，都行情價兒！”

許文遠低聲解釋道。

“要的多不便宜點兒麼？”姚衛軍微微皺眉。

許文遠無奈笑著道：“嗐，我也是從外地拉過來的，真沒賺你錢，如果你每回能拿到五百斤，我給你算兩毛一，真的不能再低了！”

“五百斤完全沒問題，可價格還是高了。”姚衛軍緩緩搖頭，遲疑了會兒，堅決說道：

“你這樣吧，我每回最低要八百斤，你就給我按照兩毛錢算賬，咱們往後可以一直合作下去，你要是覺得合適，我明天就帶錢過來，不行就算了。”

“按你這價兒，我都得賠錢幫你帶貨了，哎，算了，權當交個朋友，哈哈……”

許文遠沉吟過後，點頭同意下來。

姚衛軍從他的眼神看得出，這傢伙還有得賺，只不過買賣做久了，嘴裡沒有一句實話倒是真的。

兩人約定好時間，姚衛軍掏出十八塊錢，從巷子另一頭停著的三輪車裡，買了十斤花生油。

許文遠裝油的瓶子是醫院掛鹽水用的，一斤一瓶，打滿十瓶後，裝在一個網兜裡放到了姚衛軍的車筐中。

“姚老弟，那咱可說好了，明天后半晌，我擱東頭榆樹下等你！”

“成，明兒見！”

姚衛軍說完，轉身騎上腳踏車離去。

不大一會兒，來到了向陽小學。

此時已經到了放學時間。

校門口，各村的牛車也都到了，他走過去跟鹼場村來的老麥頭打招呼，順手遞了根菸卷兒。

“這兒有我呢，孩子們也都認識我，不用你親自跑一趟嘛，哈哈……”

老麥頭在村裡獨門獨戶，也沒有家人，村裡為了照顧他，給他安排了接送小孩上下學的工作，算半天工分。

他欣喜的接過姚衛軍遞來的菸捲兒，沒捨得抽，而是小心翼翼的放進兜裡，然後摸出了菸袋鍋。

姚衛軍見狀，把正準備裝回兜裡的大半盒菸捲兒都塞到了他手裡，“麥爺爺，我們家三個孩子上學，多虧了你接送，這個你拿著。”

“哎吆，不行，不行，這麼好的菸捲兒你自個兒留著吧，給我抽可糟踐了。”

老麥頭激動的連忙推辭。

“我兜裡還有，再說半盒煙沒多少錢，千萬甭跟我客氣！”

姚衛軍見他不收，直接把煙盒裝進了他兜裡。

“哎，你這孩子，真是的。”老麥頭臉上帶著欣喜得笑，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兩人聊了沒幾句，校園裡的學生們就衝了出來。

立文、立武跟小花三個跑到了牛車近前。

“五叔！”

三人看見了姚衛軍，先後喊道。

“來，你們都過來。”姚衛軍走到一邊，等他們來到近前，一邊掏錢一邊笑著道：

“明天是星期天，叔現在給你們一人兩毛錢零花兒，到了明天想吃什麼自個兒買去，怎麼樣，開心嗎？”

“太好了！謝謝五叔！”

“五叔真好！”

……

三個小傢伙興奮的手舞足蹈，尤其立文立武原地一蹦老高，大喊大叫。

“行了，你倆給我收著點兒，不怕讓同學看見笑話你們啊！”

姚衛軍語氣故意嚴肅了點兒，但臉上依舊帶著笑，“另外，這錢是給你們的，不許告訴家裡大人，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