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意氣風發

在我出生那天晚上，天上地下都下著雨。

遠方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烈焰照亮了半邊的天空，轉瞬即滅。

拎著幾乎已經成為屍體的路山彥，龍類默默的坐在一塊倒塌的牆壁碎石上，背後的雙翼張開，彷彿是他御座的屏障。

他坐在哪裡，哪裡就是王座，哪裡就是世界的中心。

淡然的眼神望著無邊的雨幕，不知是在觀看螻蟻們的即興表演還是在回憶著相似的曾經，或者過往的人。

他討厭下雨，因為這會讓他覺得自己被世界隔開，孤零零的只有自己，但他也懷念下雨，只有下雨才能讓他感覺到那個人好像就在他的眼前，就和他出生那個晚上一樣。

莊園的門被推開了，腳步聲緩緩逼近，垂死的路山彥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那是亞坎特長刀在地上滑動的聲音。

“梅涅克？”路山彥嘶啞的說。

“給我和我的朋友一個說話的機會吧。”梅涅克對龍類說，“反正他快死了。”

龍類看了他一眼，像是丟了一塊死肉餵給狗那樣，隨意的扔到了梅涅克的腳下，毫不在意。

梅涅克半跪著把他抱了起來，抹去臉上的鮮血，凝視著好友的臉，居然拍了拍，“還不賴，比我想的好多了。”

“為什麼要回來？”路山彥低語，“鬼死了……我也要死了，你回來誰也救不了。可其實我還是挺高興的……很想見你最後一面，可是我已經沒有眼睛了。”

“要是你有眼睛的話，會發現我現在滿臉微笑，風度翩翩風衣上一滴血都沒有，按照中國話來說，”梅涅克換了中文，“神清氣爽，我就是神清氣爽的要回來解決這個龍類的。”

“不開玩笑你會死嗎？”路山彥笑了兩行血淚劃過臉頰。

忽然不遠處的龍類忽然向右轉過了頭，這讓梅涅克抱著路山彥的手微微一顫，可路山彥卻笑得更開心了，哪怕沒有鐮鼬，他也能聽到那橡膠靴底踩在臺階上傳來富有節奏的旋律的聲音。

“不開玩笑，那不是會很無聊嗎？”

“哈哈哈哈。”梅涅克大聲笑了，一如往常，原來他還有一個同伴可以並肩作戰。

“梅涅克，糾正你一下，神清氣爽是你睡覺醒來以後用的，這裡該用意氣風發。”略微彆扭的中文從雨中傳來。

“是嗎？意氣風發，我喜歡這個詞，我們三個現在都很意氣風發。”梅涅克說。

“哈哈，昂熱，能聽見你的聲音真好。”

昂熱已經走到了梅涅克和路山彥的面前，龍類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微微眯眼，看著他。

昂熱沒有理會龍類，只是一隻手握住了路山彥的手，另一隻手替他擦去了血淚，“你是流淚了嗎？這可不像你，我們三個都意氣風發才對。”

“昂熱說的沒錯，而且還能更意氣風發一點。”梅涅克笑著翻轉長刀，將路山彥的辮子一刀切下，隨手扔在了雨中。

“你不是早就討厭這個辮子了嗎？我現在幫你切了，現在你也不用再怕什麼總理衙門找麻煩之類的了，你現在可比以前帥多了。”

“是啊，比我們都帥多了，難怪鬼最喜歡跟著你。”昂熱握著路山彥的手，“山彥，我替你看過了，你最想屠那條龍被人民給推翻了，那個時候每個人都能吃飽喝足，孩子們都能免費上國家成立的學校，再也沒有敢在你的國家賣鴉片了，你們的軍人自己研發了更強的武器，而且造得很多，還能賣給了別的國家，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們了。”

“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路山彥笑著，他相信昂熱說的話。

“聽到了嗎？山彥，昂熱可從來都不會騙人。”梅涅克也笑了，他不需要思考，只要相信昂熱就好。

“我知道，這可真是好訊息。梅涅克，卵送走了嗎？”路山彥笑著問。

“是啊，發生了很棒的事情，可惜你和昂熱沒有看到，夏洛那個老傢伙兇得像只老獅子，靠著他的幫助我才撐到菸灰趕來，他帶著兩輛馬車八門加農炮，你聽見剛才的萬炮齊鳴了嗎？解決了一大半的死侍。”梅涅克說，“可惜他也死了，我沒來得及趕過去為他防禦，他發炮的時候渾身都是破綻，你們知道的。”

“其他人呢？”

“甘貝特死了，但他殺了對方的頭，你們沒法想的，他駕著馬車直接撞進了對方的無塵之地，用重量把那個棘手的女人直接撞飛了，真不能叫他老秘書，哪有那麼暴力的秘書。”梅涅克說，“真不知道德意志銀行少了這個老傢伙，該怎麼辦，皇帝陛下正要他籌措開戰的經費，這下子仗也打不成了。”

“我都要死了，你還說那麼多的話。”路山彥笑了，你總是那麼話癆。”

“就是因為你快死了才要和你多說兩句，以後可就沒機會了。”梅涅克的淚水混合著鮮血打在路山彥的臉上。

“是啊，以後就沒機會了。”昂熱也流下了淚，只是他仰著頭，讓雨帶走了他的淚水。

“是淚水還是血？”路山彥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朋友，說淚水的話丟人，說是血就是你在撒謊，你該是意氣風發的啊。”

“是雨，只是溫熱的雨而已。”梅涅克低聲說。

路山彥慢慢涼了下去，昂熱緊握著他的手，感覺到了那最後的脈搏也徹底消失了，他鬆開了手，梅涅克把路山彥放下，昂熱脫掉了自己的有點破爛的外套，蓋在了路山彥的身上。

要是被雨淋著，走的時候會覺得冷吧。

告完別，梅涅克和昂熱都朝著龍類看去，梅涅克臉上的虛弱逐漸消失，他直站起身，亞坎特長刀翻轉著握在手中。

昂熱也直視著龍類的雙瞳，那樣的古奧，森嚴，如同大日一樣磅礴。

路山彥無法直面這樣的威嚴所以以勇氣挖出了自己的雙眼抗爭，但血統和梅涅克相差無幾的他在暴血以後雙眸中的也擁有著堪比龍類的金色光芒。

龍類淡淡的輕笑了一聲，“你，很有趣，我記得你，其實你不該醒過來的，我既然意外失手了，那就不會再費心去解決你，你本來可以是今天唯一活下來的人類。”龍類的語氣沒有惋惜，昂熱聽到的只有嘲笑。

就像是隨意踩死一群螻蟻，你並不會費心注意到有一隻螻蟻剛好站在鞋底的間隙躲了過去，更不會為了它再專門踩上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