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左央所有的計劃,就在這一條小影片上,就像他剛才跟程一蠡和惠星說的一樣——既然一個黃忠巖不夠,那麼,假如他們能讓千千萬萬個黃忠巖站出來呢?

建築,到底是用來幹嘛的?是,一個城市的建築的確有必要考慮到美觀、整潔等等方面的因素,但是在這一切之前,首先它是個建築,是為人而服務的,假如說,一個苦苦維持著老宅原樣只為了等著女兒能重新找回來的父親為了市政規劃必須改掉自己的房子,那左央想不明白這兩者之間到底何為本末。

既然是道理,那就該讓更多人看到、知道,讓更多人站出來講明白這個道理,左央豁出去了,這件事情不是噱頭,不是臺本,他已經想好了,就是要聽聽大家第一時間的本能回應,讓他們說出心裡真正的答案!

不光是為了黃忠巖還是惠紅建,也是為了左央等無數從業者,也為了更多正在使用建築的普通人,衣食住行,這是與他們息息相關的立世之本。

至於宣傳效果嘛……就在左央在奶茶店裡自我陶醉地不斷回放時,已經有幾位悄悄湊過來看他的影片內容了。

帶著奶茶回到病房裡,左央只說後天要帶韓靜安出去透透風,這丫頭一聽立馬舉雙手雙腳,“為什麼後天?乾脆現在不就得了?”

韓靜安說得一時興起,拉著左央開始給他看自己記錄下來的人生清單。

韓靜安在北極圈的冰屋裡看過星星,在威尼斯的遊船上看過煙花,在野長城上睡過覺,在莫高窟的壁畫前流過淚,她的人生已經比大部分同齡人豐富得多,可這還不夠,在她那一長串長長的已完成事項下,還有更多未完成的未來。

她說想去法國香榭麗舍大街,看看雨果當時扔掉所有衣服只留下一件睡袍以此強迫自己留在房間裡趕寫《巴黎聖母院》的房間;

她說想去冰島坐破冰船,躺在黑暗的船艙裡聽著破冰的巨響,想象自己的身體被包裹在千年不化的冰層中,最終被時代一點點碾碎;

她說……

左央不敢再往下看,他微微張開嘴,樣子挺傻的,就這麼用嘴呼吸,因為鼻子酸得沒辦法吸氣,眼睛也早就模糊成了一片。

如果不是認識韓靜安,左央不會覺得人生這麼短暫又這麼稀罕,原來一不小心就會飛快溜走,原來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原來有些事情如果不是現在一鼓作氣,可能將來就再也沒有機會。

那自己呢?左央拿著清單認真地看著,一項一項地記住還有什麼是自己能為她做的……

就在這時,手機拍照的聲音清脆地打斷左央的思緒,就看到韓靜安正舉著手機攝像頭對準自己,他剛好趁機偷偷抹了把眼淚,甕聲甕氣地埋怨道:“你幹嘛……”

“沒什麼,”韓靜安咧嘴一笑,“很好看。”

是很好看,左央認真的樣子,向來很好看,不管是韓靜安第一次看到他在和程一蠡吵架的時候,還是他第一次給她講什麼是柱腳什麼是榫卯的時候。

“以前,我總想著,還有什麼什麼事情沒幹,我每天想啊想、寫啊寫,還以為都寫完了,現在,再加一條……”

陽光正好,勾勒著左央的側臉,韓靜安拉著他的手,輕輕踮起腳尖湊到他的耳邊,左央覺得韓靜安的聲音是溫熱的、有種女孩子特有的芬芳、還有點癢癢的,韓靜安就這樣,說出了她最後一條人生願望。

她想看著他,要攢夠春夏秋冬,集齊日升月落,湊滿所有的滿月和流星雨,在每一次日月交疊時打卡。

說完之後,韓靜安眨眨眼睛,左央這才發現就連韓靜安也有知道臉紅的時候,只見她抿著嘴憋著笑意。

“你放心!大夫說了,我有的是時間!估計是跟你在一起玩得太高興,大夫說我的病情有好轉……”

不等韓靜安說完,左央已經撲上來一把抱住她。

活著啊……能活下去了……左央的喉嚨哽咽不止,都快被眼淚堵住了,他想,這一定是他的願望實現了,雖然每天還是跟她鬥嘴打屁,但看樣子每天睡覺前念念不忘、睜開眼第一時間就會念唸叨叨的願望,真的得到老天的回應了!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韓靜安抱著左央的胳膊撒嬌耍賴,想讓他騎腳踏車帶她去吃大排檔,作為病情好轉的慶祝宴,但還是被左央拒絕了,他還要回去準備一些“鬧事”的物料,答應等到事情辦完之後就帶韓靜安去吃好吃的。

“那我還要你跟我穿情侶裝!”

左央一聽頭都大了,關鍵是韓靜安的情侶裝不是普通情侶裝!她不知道從哪買了兩件卡通衣服,一件恐龍一件豬,左央搞不懂韓靜安的腦回路,倆人這是恐豬情侶嗎?

“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今晚就離家出走,訂機票去跳澳門塔!”

“好好好!後天!只要事情辦完!”左央一咬牙一跺腳,“你想讓我當龍當豬!全聽你的!”

當晚,左央登入韓靜安的小影片賬號,將留言人全都登記下來了,心說這韓靜安真是聖誕小姐姐,簡直就是寶藏少女,要啥有啥!雖說留言內容不怎麼好聽,不過確實有人感興趣,左央心說這次就要一箭雙鵰——不光要把黃忠巖這件事情擴散出去,讓惠紅建受到重視,還要趁著這個機會讓這些躲在螢幕後面的道德衛士看看韓靜安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既然是網路爆力嘛,這次他就要玩一把以暴制暴!

第二天的發酵期,影片熱度還在持續上漲,左央一邊看熱度一邊準備橫幅,期間惠星打了好幾個電話,左央硬是死活不鬆口,只說讓她去看熱鬧,自備瓜子、小馬紮。

第三天一大早,左央先是想了個辦法騙走黃忠巖,然後,在提前準備好的接頭暗號高高地掛起來。

嗯,齊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