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慣這丫頭不假,卻也沒這樣磋磨人,傳出去實在不像話。

沈夫人也知道再拖下去要觸怒婆母,硬著頭皮去接。

她心中抱著僥倖,杜明月端了那麼久都沒事,想來這茶應該是不夠燙……

可她指腹碰到那滾燙的茶盞,頓時紅了一大片!

“啊!”

沈夫人痛呼一聲,下意識揮手,茶盞直接翻倒在杜明月身上。

杜明月沒躲,只是頭埋得更低,手也瑟了瑟:“婆母……是兒媳哪裡做得不好嗎?”

沈夫人的手發著顫,心道不妙。

果然,長公主的臉色更加難看:“漱華,你的規矩呢?”

沈夫人面色一白,慌忙跪下:“婆母,我……我一時手抖。”

看向杜明月時,她眼底帶上了寒意。

這死丫頭,就是故意想讓她出醜!

長公主今日本就心情不好,看見兒媳竟還比不上這杜明月懂規矩,更覺不快,冷聲敲打道:“想給你的兒媳婦立規矩了?我看你倒是該好好學一下規矩。”

“回你自己院中思過去!”

沈夫人神色僵硬,卻不敢多話,惡狠狠瞪了杜明月一眼,灰溜溜走了出去。

長公主這才看向杜明月,面色卻有些複雜。

她長在宮中,怎會瞧不出方才沈夫人和杜明月之間的交鋒。

這丫頭倒是有些聰明的,不經意解了自己的僵局,表面上也瞧不出錯,還反將了那蠢女人一軍。

這樣貌,說起來也算出挑漂亮的。

若不是那杜家的人,哪怕是生在尋常老百姓肚皮裡頭,配她的庭兒,倒也可以。

偏偏是杜家女!

長公主在心中嘆了口氣,不鹹不淡道:“起來吧。”

杜明月這才起身,分明手臂還紅腫著,舉止卻挑不出錯:“謝祖母。”

長公主也沒應,將房中人遣散,只留一名婆子,才開口道:“將藥給她拿來。”

杜明月一怔。

什麼藥?

那婆子很快端來一碗黑漆漆的湯藥。

杜明月不知這是什麼,遲疑著不敢喝。

長公主皺眉:“愣著做什麼?將這避子湯喝了,你便退下吧。”

避子湯?!

杜明月驚愕不安,她為何要喝避子湯?世子眼下還在別院昏迷不醒,她昨夜還不曾圓房啊!

她茫然無措的模樣,卻被長公主會錯了意。

“雲兒那孩子沒聽你說,他與你……是我授意的。”

長公主的表情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才道:“那孩子自幼野慣了,房事怕是有些粗魯,性子野冷,你且忍一忍,也不要老纏著他。”

“眼下他庭兒還不曾醒來,你們決不能有孩子,待他好了,你便不用喝藥了,這藥也不會妨礙身體。”

杜明月掐著掌心,面色蒼白。

她見長公主沒有問昨夜的事,心裡還鬆了口氣,但眼下她這話的意思……竟然是希望她同沈之雲有什麼苟且?

怎麼可能呢!

她下意識想否認,心中卻忽然閃過沈之雲先前說的話。

若想活……就要說跟他已經做過那些事。

杜明月大著膽子顫聲問:“您的意思,是要我做世子和二少爺的兼祧妻嗎?”

長公主嘆了口氣,頷首應是:“我知道你一時恐怕無法接受,但若你生下男丁,先前那些事情,侯府也不會再計較。”

杜明月腦子一片空白,卻不敢表露。

這也太荒唐了!

她渾渾噩噩想要端起那碗藥,努力裝得若無其事,嗅到那藥味,卻是一愣。

這藥不是避子湯,是絕子湯,喝下去不但再無法生產,甚至能不能活下去都難說!

可是看長公主的神色,方才那番話並不像作假。

她眸子暗了暗,伸手去接藥碗,卻不經意打翻。

長公主皺眉,正要開口,杜明月卻道:“祖母,孫媳聞著這藥有些難受,一時失禮,能否先回去休息,晚些再喝?”

晚些喝?

長公主下意識想斥責,仔細聽她話裡的意思,卻覺出些不對。

這藥,有問題?

她眯了眯眼:“好,你下去吧,本宮會命人給你送藥。”

旁邊那嬤嬤面色一僵。

杜明月行了一禮,恭順退下。

待她離開,長公主冷冷看一眼那嬤嬤,先命她下去,才叫來府醫檢視,確定是避子湯。

那丫頭這樣機敏?

也好,若是太蠢,如何給庭兒綿延子嗣?有那麼多人不希望庭兒有後……

她閉了閉眼,喚來蘇嬤嬤:“你是自己說,還是本宮讓人撬開你的嘴?”

蘇嬤嬤滿臉惶恐:“老祖宗,您說什麼,奴婢不知道啊。”

長公主冷哼一聲,失望看她一眼:“來人,將她帶下去。”

門外的侍衛匆忙趕來,直接將那嬤嬤按住。

蘇嬤嬤終於意識到害怕,不住磕頭求饒,長公主卻不聽,漠然走向屏風後。

……

杜明月回到院子,喝下那碗重新送來的避子湯,心中思緒複雜。

她之前在鄉下就知道有兼祧的說法,這兼祧者也大部分是兄弟,其中一人娶了妻,到洞房之夜卻由另外一人代行周公之禮,多生幾個孩子分別繼承香火,外人也不會知曉。

可那大多是家境貧寒只能兄弟幾人娶一個妻子才會那麼做,鎮北侯府何至於此?

杜明月心裡怕極了沈之雲,無論如何也不想給他生孩子。

該怎麼辦?

她正不安,忽然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

鼻尖湧起濃郁的血腥味,杜明月下意識回頭,便看見沈之雲邁步走了進來。

他渾身是血,手上竟然拎著一個包袱……看上去圓滾滾的,明顯是個人頭!

杜明月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他……殺了人嗎?

沈之雲看見她,微微牽唇,弧度卻帶著可怖的寒意。

“怎麼?很好奇這是誰的?”

杜明月驟然想起他們昨夜的對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你,你殺了杜思恆?”

她嘴唇發著顫,只覺滿嘴血腥味:“你瘋了嗎?”

以杜家對杜思恆的看重,定然會發難的,到時候他們不敢講沈之雲怎麼樣,要拿捏她卻是易如反掌!

沈之雲看著她惶恐的模樣,唇角笑意更深,逼上前用染血的手圈住她手腕,將那包袱塞到杜明月懷中。

“開啟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