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女?”夏倫重複道,眉頭微蹙,“看起來......挺優雅的,不像?”

“優雅?哈!”米娜嗤笑一聲,貓尾啪地一下甩在椅腿上,“那都是表象!帝國貴族圈子裡誰不知道她奧莉安娜·馮·阿爾特彌斯的手段?

不能持劍傷人?她的舌頭和腦子可比劍鋒利多了!

多少人被她用言語、計謀,甚至利用她那該死的‘和平之誓’帶來的同情心耍得團團轉,最後身敗名裂或者傾家蕩產?‘劍聖家的毒薔薇’,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米娜怎麼這麼激動?

她和奧莉安娜有什麼過節嗎?

夏倫想象著那位舉止優雅、笑容溫和的銀髮少女背後隱藏的獠牙,不禁打了個寒顫。

看來“惡女”之名並非空穴來風。

他下意識地看向那杯被奧莉安娜喝過的蜂蜜氣泡酒,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一枚銀幣。

“可以再給我來一杯這個嗎?”夏倫忽然好奇這個的味道。

米娜雖不理解,但還是照做。

很快,她就端了一杯新的蜂蜜氣泡酒回來,放到夏倫的面前,“喏。”

甜味過後,果然有一絲奇特的、難以言喻的苦澀在舌尖蔓延開來,如同她給人的感覺。

“她似乎對我很感興趣?”夏倫放下杯子,感覺那苦澀似乎順著喉嚨滑了下去。

“哼,這才是最麻煩的地方!”米娜的耳朵警覺地豎起,審視起夏倫,“像她那樣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接近一個......嗯......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菜鳥冒險者’。除非......”

“你身上有什麼她想要的東西?或者想透過你得到什麼?”

聽著米娜的調調,夏倫不禁打了個寒顫。

自己身上有什麼地方可以圖謀的嗎?

露彌婭施捨的衣服,腰間那癟癟的、只裝著幾枚可憐銀幣的錢袋。

小皮也適時地從他領口探出頭,歪著腦袋,發出“啾?”的一聲疑問。

似乎在問,我們很值錢嗎?

好像還真有。

自己的金手指,初見面的時候,可沒有露彌婭的藥水掩藏。

難道她當時發現了什麼?

冷汗悄悄浸溼了夏倫的後背。

但動機是什麼,這看上去,更像是一次巧合。

自己並不是計劃好要來這的,奧莉安娜也不是專門來的。

不知為何,夏倫就是無法把“惡女”這個標籤,放到對方的頭上。

平平無奇......

夏倫思索著米娜的話,嘗試猜測奧莉安娜的想法。

在奧莉安娜眼中,自己這身行頭,這點實力,恐怕連“平平無奇”都算不上,是徹頭徹尾的“塵埃”才對。

可為什麼塵埃會引來“毒薔薇”的注視?

他想不到。

“算了,你等等我,露露讓你來,是想了解最近發生的事。”米娜將酒館門關上,“回去後,你記得把剛剛發生的告訴露露。”

酒館木門在身後合攏的悶響,像一聲嘆息。

晚風捲著落葉擦過腳邊,夏倫站在酒館後巷的陰影裡,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潮溼泥土味的空氣。

米娜最後話語還在耳邊打轉,混雜著關於奧莉安娜的警告。

“劍聖家的毒薔薇”、“惡女”、利用人心的手段......

每一個詞都讓人心驚肉跳。

米娜不僅告訴他了最近的情報,還帶他了解了,眾多奧莉安娜的事蹟。

巷子深處瀰漫著傍晚特有的,介於光明與黑暗之間的混沌。

“真是燒腦。”夏倫低聲道。

露彌婭的藥水掩蓋了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但如果奧莉安娜真是米娜口中那種可怕的人物,她的“感興趣”,本身就意味著巨大的危險。

平平無奇的塵埃?

他苦笑一下,現在連他自己都不信了。

他抬腳,準備沿著巷子走向主街,回露彌婭的藥店。

今晚的遭遇需要好好梳理,米娜透露的情報也得儘快告訴露彌婭。

然而,腳步剛邁出兩步,便硬生生定在原地。

巷口那枚唯一亮著的、光線昏黃搖曳的魔法石下,靜靜地站著一個人影。

銀色的髮絲在燈暈裡流淌著月華般的光澤,即使大半張臉依舊隱在兜帽的陰影下,那股清冷又極具存在感的氣質也足以讓夏倫瞬間認出她。

奧莉安娜·馮·阿爾特彌斯。

她不知何時已等在那裡,彷彿融入了夜色本身,又像是夜色特意為她讓出了一片空間。

她甚至沒有看夏倫的方向,只是微微仰頭,像是在觀察魔法石邊緣一隻撲火的飛蛾。

昏黃的光線勾勒出她優美的下頜線,以及兜帽陰影中那抹淡色的唇。

夏倫的心臟猛地一沉,幾乎要撞破胸腔。

米娜的警告聲瞬間在腦海裡尖銳地迴響。

“這才是最麻煩的地方!”

她沒走!她一直等在這裡!

是為了堵他?為了弄到情報?還是為了他身上那可能暴露的“異常”?

走?還是......

就在夏倫大腦一片空白,進退維谷之際,燈下的奧莉安娜動了。

她緩緩轉過頭,兜帽下的視線精準地投了過來。

那目光並不銳利,甚至帶著一絲之前在酒館裡交談時的平和,但落在夏倫身上,卻讓他感覺無所遁形。

“夏倫先生。”清冽的聲音在寂靜的巷子裡響起,帶著一絲夜晚的涼意,清晰地傳到夏倫耳中。“能再耽擱您一點時間嗎?”

她的語氣很客氣,甚至稱得上溫和,與米娜描述的“毒薔薇”、“惡女”形象格格不入。

巷子裡的風突然靜止了。

夏倫感覺自己的呼吸聲在耳邊無限放大,晚風颳擦著布料發出細碎的聲響。

“你一直在等我?”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奧莉安娜輕輕抬起右手,一隻飛蛾正停在她指尖。

“飛蛾總是會被光亮吸引。”她意有所指地說,“就像某些人,會被特定的人所牽動。”

夏倫感到一陣眩暈。

她知道了什麼?她到底想要什麼?

至少有一點,他可以放心。

奧莉安娜傷不了人,自己不用擔心被她給幹掉。

“夏倫先生,不用擔心,我不會傷害你。”

奧莉安娜依舊在站那,似乎擔心會冒犯到夏倫。

這態度,就是最讓夏倫困惑的地方。

從觀感來說,他感覺不到半點敵意,甚至算得上親和。

“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