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馬利亞派人去了嗎?”弗朗茨看著地圖上畫的一條從奧地利威尼斯經地中海是克里特島、塞普勒斯然後穿過蘇伊士運河,紅海,繞過非洲之角-索馬利亞然後到達奧屬東非的達累斯薩拉姆,之後是莫三比克殖民地,再經由鐵路到達奧屬南非。

不過,有個問題,奧屬東非是最近才開始佔領的,一切都還在起步階段,所以弗朗茨問了這個問題。

外交大臣施墨林從資料夾中抽出一份報告,推了推單片眼鏡:“陛下,我們前年大概只派了十幾個人外交官和翻譯,跟索馬利亞北部的伊薩克氏族、達羅德氏族等幾個主要部落簽訂了一系列條約,名義上確認了帝國對索馬利亞的宗主權。”他頓了頓,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英國人目前還沒有表現出對這個地方的興趣,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埃及和蘇丹。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訊息。”

“埃及可不是個好訊息,我親愛的約翰。”

“呃,陛下。英國政府畢竟在埃及投入的時間比我們早得多,事實上,也多虧英國政府短視沒有提前加入蘇伊士運河開發,要不然帝國也插不進去。然後索馬利亞,對,索馬利亞。”

施墨林的手點了點索馬利亞的位置。他的語氣轉為憂慮,“我跟殖民大臣西吉斯蒙德大公以及工業部的人商量了好幾次。說實話,陛下,索馬利亞的情況比我們預想的要困難得多。”

弗朗茨抬起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根據我們派去的地理學家和氣象專家的報告,這裡大部分地區是乾旱或半乾旱氣候。全年氣溫都在三十度以上,有些地方甚至能達到四十五度。最要命的是降水——年降水量不足200毫米,整個地區只有朱巴河和謝貝利河兩條像樣的河流,而且還經常斷流。”

“基礎設施呢?”

“基礎設施呢,基本上為0,陛下。”施墨林苦笑著搖頭,“去年工業部派了一個工程隊去建設港口,初步選址在北部亞丁灣沿岸的貝拉韋——那裡有個天然良港。但是一年過去了,進度...怎麼說呢,相當緩慢。”

“為什麼?”

“首先是勞工問題。”施墨林解釋道,“當地人大多是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根本不願意定居下來做工。我們想僱傭勞工都找不到人。從其他地方運輸勞力吧,成本又太高——從莫三比克運一個工人過去,光路費就要四五個金克朗。而且當地的補給能力有限,目前規模工程的淡水都要從外面運,根本支撐不了更大規模的工程建設。”

“還有疾病,瘧疾、霍亂、痢疾...去年派去的三百二十個工程人員,有三十多個病倒了,死了十個。畢竟當地的醫療條件幾乎等於沒有。”

弗朗茨皺起眉頭,放下茶杯:“這些都是暫時的困難。你們要看到這裡的戰略價值。”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蘇伊士運河通航後,從地中海到印度洋的航程縮短了一半。而索馬利亞,恰好扼守著這條航線的咽喉。誰控制了非洲之角,誰就控制了紅海的出入口。”

“陛下說得對。”施墨林點頭,“所以英國人遲早會盯上這裡的。我們必須搶先一步。”

“加快施工進度。”弗朗茨下達命令,“從達累斯薩拉姆調一批有經驗的工人過去,工資翻倍。另外,讓海軍部準備一下,第三艦隊這段時間就出發去南非吧。路過索馬利亞的時候,可以順便運送一批建築材料和醫療物資。讓皇家醫學院派一批專家一塊過去吧,還有讓奧屬東非也派出醫療專家,他們在非洲建設了這麼多年,肯定有訣竅。”

“明白了,陛下。關於蘇伊士運河,我有個不大好的訊息告訴您。”外交大臣施墨林靠近,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壓低聲音說道:“昨天法國外交大臣格拉蒙公爵透過秘密渠道向我透露了一個訊息。拿破崙三世的政府...他們對目前的戰況非常不滿。拿破崙三世政府無法接受失敗的普法戰爭結果,如果奧地利太過分,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把蘇伊士運河股份賣給英國人,換取大批資金援助和物資。”

正在品茶的弗朗茨手一頓,茶杯停在半空中。過了幾秒,他才緩緩放下杯子,臉色陰沉:“原來是這樣...我們被拿捏了。”

弗朗茨站起身,揹著手在房間裡踱步。蘇伊士運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條連線地中海和紅海的人工水道,將歐洲到亞洲的航程縮短了近一萬公里。目前運河的股份由法國和奧地利共同持有,埃及政府雖然名義上也有股份,但實際控制權在奧法兩國手中。

弗朗茨無論如何都不想要英國人插手這條運河,自從1870年之後,英國政府就從民間或者官方雙層次上面試探性要求注資獲得蘇伊士運河的股權,甚至想要買埃及政府的股份,不過都被奧地利和法國聯手堵了回去,埃及政府缺錢,這兩國銀行團也給借,不過肯定不如英國人那麼財大氣粗。

“陛下,埃及政府財政困難,多次想要出售股份換取現金。但在我們和法國的壓力下,加上我們的銀行團也提供了貸款,才勉強維持現狀。但如果法國人真的決定出售...”

“英國人會不惜一切代價買下的。”弗朗茨接過話頭,“格萊斯頓的政府一直在尋找機會。雖然我們也有運河股權,但一旦英國人插手,我們去東非和遠東的航線就等於被一半掐住了脖子。我可不想那樣。”

“他們想怎麼樣?實在不行,他們現在停戰自己退出德意志地區不好嗎?打仗還要死人。”弗朗茨轉身問道。

外交大臣施墨林搖頭:“陛下,這正是問題所在。拿破崙三世不能退,也不敢退。您知道的,他的政府本來就搖搖欲墜——經濟發展停滯,失業率上升,再加上前幾年的自由化改革,讓議會的權力大增,反對派的聲音越來越大。如果這場戰爭以失敗告終,或者簽訂有損法國利益的條約,拿破崙三世的皇位恐怕就保不住了。”

“奧爾良派和正統派都在虎視眈眈。尤其是奧爾良派,他們在議會里的勢力很大。一旦戰敗,他們肯定會發動政變又或者選舉什麼的,想辦法再次上臺。”

“雖然對我們來說,”施墨林謹慎地說,“無論是波旁家族、奧爾良家族還是波拿巴家族掌權,都可以接受。但拿破崙三世本人肯定不會甘心下臺的。”

弗朗茨沉吟片刻,走到地圖前仔細端詳:“其實...也不一定非要讓法國吃虧。”他的手指在洛林地區畫了個圈,“你們看,自從我們接受了北德意志那些小邦國的加入請求後,普魯士對我們已經相當不滿了。不倫瑞克、奧爾登堡...這些原本應該是他們的勢力範圍。在這種情況下,保持普法之間的仇恨反而對我們有利。一個強大統一的德意志,無論是在普魯士還是在我們手中,都會打破歐洲的平衡,這也是其他國家不願意看到的,我想想。。。”

弗朗茨想了很長時間,他再次指向地圖:“可以讓法國人拿回洛林的大部分地區,或者乾脆全部拿回去。這樣既能滿足法國的要求,又能讓普法繼續對立。”

“但是阿爾薩斯...”施墨林提醒道。

“阿爾薩斯當然要留在我們手中。”弗朗茨果斷地說,“這是我們參戰的要求。”

“那斯堪的納維亞聯合王國呢?”西吉斯蒙德大公問道,“他們也參戰了,丹麥那邊肯定想要回北日德蘭。甚至石勒蘇益格荷爾施泰因。”

弗朗茨思考了一會兒:“可以考慮,但石勒蘇益格公國不能給,只能給北日德蘭。剩下的必須保持現狀。那裡畢竟是傳統的德意志地區,如果割讓給斯堪的納維亞,帝國內的德意志民眾會群情激憤的。我們剛剛才穩定住新加入的北德邦國,不能再生事端。”

他的手指又落在了另一個地方:“還有盧森堡。”弗朗茨皺起眉頭,“這個小公國也是個麻煩。名義上它是獨立的,但實際上一直被視為德意志的一部分。法國人按照露出來的條約,肯定已經視為法國的一部分,但德意志人絕不會同意。”

“確實棘手。”施墨林承認,“盧森堡戰略位置太重要了。”

弗朗茨在房間裡又踱了幾圈,最後下定決心:“這需要高超的外交技巧。讓雷希貝格伯爵負責這次談判吧,他最擅長這種事。”

“好的,陛下。另外,這次戰爭帝國債務也已經上升到1億1千萬金克朗之多了,布魯克男爵那邊的壓力非常大,我需要提醒您。”

“嗯。讓布魯克別擔心,南非地區的確有數量龐大的黃金,這會是帝國債務的根本性解決方法,不過在勘探和開採之前,我們必須把那裡建設成堅固的堡壘。英國人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獨佔南非的黃金的。開普殖民地離我們太近了,必須做好準備。”弗朗茨轉回辦公桌那邊,“對了。前線打的到底怎麼樣了?”

...

梅克倫堡-什未林大公國,帕爾希姆,奧地利第四軍團司令威廉·拉姆明將軍裹緊了灰色的軍大衣,透過望遠鏡觀察著前方的法軍陣地。奧地利第四軍團的六萬人馬剛剛抵達這裡不到三天,任務是將佔領梅克倫堡的法軍趕走。加上配屬給他的兩個普魯士師和一個獨立旅,總兵力達到了八萬多人——紙面上看起來相當可觀。

但拉姆明將軍心裡清楚,這支部隊的實際戰鬥力要打個大大的問號。除了他從波希米亞帶來的幾個老團,剩下的奧地利部隊大部分沒有經歷過戰爭,而普魯士一方,全都是以預備役軍官為骨幹,填充了大量新兵的部隊,更糟的是,他們甚至把一個搞藝術的親王拉來當師長,至少拉姆明將軍是這麼認為的。

“該死的法國人。”拉姆明將軍放下望遠鏡,揉了揉發酸的眼睛。遠處,法軍工兵正在忙碌地澆築水泥工事,戰壕雖然沒有像奧地利那樣非常成體系,但是也有好幾道了,另外他們的機關炮掩體正在成型。如果讓他們完成防禦工事,攻擊的代價會成倍增加。

“霍恩洛厄親王殿下,”拉姆明轉向身旁那位看起來過於年輕的普魯士第115步兵師師長,“你們之前攻擊過這一帶的法軍嗎?他們的火力配置如何?”

亞歷山大·霍恩洛厄親王——一位金髮碧眼、相貌英俊的年輕貴族——臉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很抱歉,拉姆明將軍。之前負責這一線的是第19軍,但自從法國人放棄從這裡進攻柏林的計劃後,第19軍就被調往萊茵省了。我的第115師是上個月才組建的,還沒有...呃...還沒有與敵人交過手。”

“偵察呢?”拉姆明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別告訴我你連基本的偵察都沒做?”

親王的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說:“我們...我們派出了兩支偵察隊,但是...但是他們大多沒能接近法軍陣地就被發現了。法國人的警戒很嚴密,還有騎兵巡邏...”

拉姆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身後的幾位奧地利軍官交換著眼神,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一位師長居然連敵情都不清楚?這在奧地利軍隊裡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看著臉色都有點紅的亞歷山大·霍恩洛厄親王,威廉·拉姆明將軍就覺得一陣無語,好吧,畢竟他年輕,聽說是從家裡面緊急調出來參軍的。

後面聽副官講,他的哥哥卡爾·奧古斯特·祖·霍恩洛厄中將是普魯士近衛炮兵司令,這個亞歷山大親王算是一個藝術家,但是法國人開始大反攻後,普魯士本土缺少防禦力量,就被他哥拉了進去,不過他也是有軍隊經歷的,畢竟當兵是容克必須的經歷,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戰爭把各種各樣的人都捲了進來,包括那些本該在畫室裡揮灑畫筆的藝術家。但戰場不是畫布,敵人的子彈也不會因為你是藝術家就繞道而行。不過,國難當頭,貴族的確應該參軍,不過讓他指揮部隊就會是一個災難了。

“算了,我們自己來試探。”拉姆明轉身走向那張鋪在樹樁上的作戰地圖,招呼幾位師長和參謀圍攏過來。“諸位,情況是這樣的:法軍正在加固防線,我們不能給他們太多時間。但是我們的重炮還在路上——”

說到這裡,拉姆明忍不住在心裡咒罵了一句。奧地利陸軍號稱歐洲火炮最多的軍隊,但這也帶來了嚴重的後勤問題。每門重炮需要六到八匹馬拉動,加上彈藥車、輜重車,一個炮兵團的馬匹數量簡直嚇人。而馬匹每天要吃掉大量的草料和燕麥,還要喝水...這條從柏林到梅克倫堡的補給線根本沒考慮到這麼多火炮,他們正在超負荷運轉。

“來的太著急了,我們只有48門C64野戰炮可用。”炮兵指揮官報告道,“155毫米榴彈炮最快也要三天後才能到位,210毫米和240毫米重炮至少要一星期。”

“三天太久了。”拉姆明搖頭,“我們必須先試探一下法軍的防禦強度。霍恩洛厄親王,您的第115師出一個團,我這邊第27步兵團也參加。目標是那片小樹林,如果能拿下,我們就有了一個前進基地。”

“禁衛第3師和第7騎兵旅作為預備隊。”拉姆明繼續部署,“如果前面開啟缺口,立即投入擴大戰果。炮兵集中火力支援,雖然口徑小了點,但聊勝於無。”

霍恩洛厄親王猶豫了一下:“將軍閣下,有沒有...有沒有減少傷亡的辦法?我計程車兵們大部分都是新兵,生命還是比較珍貴的。我們,emmm,比如等到夜間發動攻擊?或者派小部隊滲透?”

威廉·拉姆明和一眾奧地利來的將軍非常錯愕地看著跟以前認識的容克軍官完全完全不一樣的霍恩洛厄親王,在一堆惡狼裡面也能出一隻小綿羊嗎?大概這就是威廉·拉姆明將軍內心的想法了,這位親王真是來打仗的嗎?

這下連普魯士的軍官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的親王殿下了。一位頭髮花白的普魯士上校清了清嗓子:“殿下,容我提醒您,這是戰爭,不是藝術沙龍的辯論會。”

拉姆明倒是比較有耐心,畢竟對方是親王,還是個新手:“殿下,夜戰有夜戰的問題。首先是夜盲症——我們奧地利軍隊這些年透過改善伙食,士兵的夜盲症已經大大減少,每天都有新鮮蔬菜和動物肝臟供應。但普魯士軍隊的情況我不清楚。”

“確實有這個問題。”那位普魯士上校承認,“我團裡大概有三分之一計程車兵一到晚上就看不清東西。”

“其次,”拉姆明繼續道,“夜間作戰對炮兵和騎兵的限制很大。炮兵看不清目標,騎兵容易迷失方向。而且法國人有照明彈,一旦暴露,在開闊地上會成為活靶子。”

“至於滲透,”拉姆明將軍還是認可了這一點,“法國人在前沿佈置了大量暗哨和絆索照明裝置,小部隊很難不被發現,但是,這也是一種戰術,不過現在我決定先不用了,先直接試探一下,我想法國人可能不清楚我們這邊來了多少兵力。”

霍恩洛厄親王還想說什麼,但看到周圍軍官們的表情,只好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