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前行進數百里,直至來到重明子身死的地方。

戰鬥的痕跡依然存在,卻無人看守。

宋承燊忽然停了下來,旁邊子弟詢問道:“怎麼了?”

宋承燊微微皺眉:“外圍無人看守也就罷了,此處為何也無人?”

那名子弟笑道:“您不是說他們不長記性?”

宋承燊搖頭,他說的不長記性,是青陽宗對勢力範圍內的看守過於薄弱,才讓自家有了可趁之機。

但重明子在這裡死掉,即便放在世俗衙門中,也會封鎖幾天。

以免事後想起來查個什麼線索,卻發現現場被破壞了。

世外仙人的人很高傲,許多事情不像世俗中人那般計較,卻不代表他們是傻子。

許多人都活了幾百年,豈能如此愚蠢。

宋承燊閉上眼睛,將殺伐之氣散了出去,仔細感知。

然而無論如何感知,都察覺不到異樣。

過了片刻,實在沒有收穫,也只能按下心中不安繼續前行。

片刻後,金闕子的化身出現在這裡。

遠遠看了眼宋承燊等人離去的背影,輕哼出聲:“倒是挺謹慎,可惜境界差距太大,毫無意義。”

青陽子弟子不在此處,外圍看守也放開了口子,自然是金闕子所為。

他承燊要出去見誰,當然要提供一些便利。

至於是否會被發現,並不重要。

因為他相信,宋承燊無論如何,都一定會見那個人。

不久後,宋承燊等人來到葬仙河,卻沒有直接進入山谷。

而是在四周徘徊了一陣,再次仔細感知許久。

仍然一無所獲後,他才進去。

此時天色早已暗下來,月黑風高。

宋家子弟藏匿的山洞中,拐了幾個彎,才見燈火。

進去後,許多人都連忙起身打招呼。

“拜見承燊老祖。”

宋承燊嗯了聲,快步前行。

沒多久,便見到了宋啟山。

此刻的宋啟山,仍然在心神祖宅中商談下一步打算。

同時注視著先前離去的那些子弟,吉光一縷縷落在那些身影上。

“祖宅庇佑,宋家子孫平安順利。”

吉光與那些身影融為一體,無聲無息的改變著個人氣運和體質。

尤其是幾十個襁褓中的嬰兒,更是重中之重。

他們代表了宋家的未來,也是宋啟山給宋家留下的伏筆和暗線。

家中自然有人懷疑,離開的久了,如何還能找的回來。

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能認的到。

宋啟山自然不會解釋,只要是宋家子嗣,無論男女,都會在心神祖宅中出現。

無論千年,萬年,永遠不會變。

且在死後,只要宋啟山願意,便可用吉光為他們塑造神像,魂魄歸來。

這件事不光現在做,以後也會做。

就連現在的世俗中,都有不少宋家子嗣遺落在外,並未收回。

把更多的種子撒出去,無論高低,便有無限種可能。

等有朝一日種子撒的夠多,宋家便再無香火斷絕之憂。

不過這是積年累月的事情,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

為那些子孫賜福後,宋啟山又對木刺進行賜福。

經歷了一次晉升的木刺,如今雖能對築基後期造成威脅,卻也只是在對方並未動用道圖之力的時候。

道圖的力量,實在太強大。

哪怕有止戈神通存在,宋啟山也不確信自己能勝過世間所有築基後期。

尤其是兵主一脈,他們也可能擁有同樣的神通。

在都不能動殺伐之意的時候,誰勝誰負?

最大的可能,是平手。

往難聽了說,你奈何不了別人。

木刺不一樣,它是法器,不受止戈神通的限制。

一縷縷吉光,隨著宋啟山賜福的聲音,落入木刺上。

將其表面的黑褐色,變得更加幽深,更貼近純正的黑色。

這樣的晉升,對吉光消耗也很大。

最少需要百萬縷普通吉光,才可能完成第二次晉升。

宋啟山沒有著急,先用了十萬縷試試水。

只見木刺上被損毀的部分,正在緩慢修復,同時轉變成了純黑色。

雖然還沒有試驗過這次晉升的威力,但木刺上隱隱升騰的強大氣息,使得剛來到這裡的宋承燊,都感到不寒而慄。

看著於宋啟山面前漂浮的木刺,新生長出的頂端,幽黑至極,彷彿連魂魄都能被吸進去。

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氣,暗道:“這法器竟然還能自行成長?”

心神祖宅中,已經耗費十萬縷吉光的宋啟山,停下動作。

宋家雖離開了世俗,但產業還在,每年依然能提供上萬縷以上的吉光。

包括那些靈田,同樣能夠產生金色吉光。

看到宋承燊到來,宋啟山正要出去說話,忽然感覺掌心有異樣。

低頭一看,只見左手的金色吉光,正在以極快速度生成。

眨眨眼的功夫,便誕生了千縷之多。

換算成普通吉光的話,那就是二十萬縷!

宋啟山有些愕然,殺人並不能帶來吉光收穫,所以重明子身死,只有那些丹藥,靈石,提供了少許吉光。

如今這麼多吉光,從何而來?

而且生成的還是金色吉光。

同樣的經歷,宋啟山遇到過一次,那就是宋承曦身邊出現那道金色身影時。

當時生成的大量金色吉光,讓宋啟山明白,宋承曦非但沒死,反而遇到了仙人,且與仙人成了家。

自家的靈田,可生不出這麼多金色吉光。

所以這一次……

宋啟山忽然心中一凜,立刻離開了心神祖宅,猛地站起身來。

不等宋承燊出聲,他便高聲道:“何方道友,既然來了,何不出來相見?”

隱於暗中的金闕子,明明就站在不遠處,卻無人可見。

道圖連天機都可遮蔽,何況肉眼。

他好奇的看著宋啟山,認出了這個人,正是數百年前見過的農戶。

“原來他還沒死,如今不但擁有武道十九境,還是練氣九重,怎麼做到的?”

“咦,這個練氣九重,好像跟別人的不一樣。”

金闕子能感覺的到,宋啟山雖然看似練氣九重,實際上體內靈氣多的嚇人,絲毫不比一般的築基後期差。

如此奇異的事情,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至於宋啟山突然出聲喊話,金闕子不以為意。

在他看來,這應該只是對方出於謹慎,故意唬人。

自己堂堂金丹真君,怎麼可能被一個練氣期發現。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仔細觀察著宋啟山。

“此人的靈氣,好像不屬於任何法門?好奇怪。”

“若只有這等境界,怎麼也活不到現在才對。”

金闕子心中有股子衝動,把宋啟山抓起來仔細研究研究,這麼古怪的事情,可從沒聽說過。

但轉念一想,即便研究明白又能如何。

終究只是練氣期罷了,對自己毫無用處。

金丹真君的目標,永遠只有一個。

紫府元嬰!

他來到這裡,也是為此。

只是看到宋啟山,驚訝之餘,又不免有些失望。

一個練氣期,再厲害,也幫不上他什麼。

就在這時,金闕子忽然感覺到了另一種異樣。

他猛地轉頭看去,只見一名宋家弟子身上,誕生出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這股氣息看似陰柔,實則剛強。

森寒無比,令人渾身發寒。

“是水系仙法?不對!不是水!”

那名宋家子弟睜開眼睛,滿臉喜悅,喊出聲來:“老祖宗,我已捕捉到了月華之氣。”

這人名叫宋開風,與宋開元很是熟悉。

兩人都共同發誓,一定要為家族開創新仙法。

宋開元先走了一步,卻也因此身死。

如今宋開風也終於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月華之氣,只見一縷縷月華從天而降,穿過山壁,融入他的身體。

但隨即便與原本修行的烈陽之氣產生劇烈衝突,二者一陰一陽,衝突起來,比宋開元的朝霞之氣還要厲害的多。

宋啟山尚未來得及說話,宋開風已經身體爆裂,竟在瞬間便要身死。

宋啟山和宋承燊剛要有所動靜,便見一道身影從陰影下走出,來到宋開風身前。

兩人心裡一驚,不等說話,只見一幅道圖憑空而生,罩住了宋開風。

龍虎自道圖中俯瞰,高高在上,猶如出塵而威嚴的仙靈。

無論烈陽之氣,還是月華之氣,都被道圖定住。

不光是宋開風,包括宋啟山,宋承燊,乃至其他宋家子弟都是如此。

道圖之下,皆為螻蟻,無人能夠反抗。

即便是宋啟山,面對這樣的力量,也感到膽寒。

他看清了那張緩緩抬起的面容,黑布落下,露出了樣貌。

“金闕子!”

宋啟山目光陰沉,他想過這裡可能來了個厲害的修仙高手,卻沒想到是金闕子親自到來。

看樣子,是跟著宋承燊來的。

宋承燊雖未見過金闕子,但從對方輕而易舉便把自己定住,連止戈神通都無法動用來看,顯然來頭很大。

金闕子走到宋開風跟前,仔細看了又看。

“先修烈陽之氣,再修月華之氣,你不死誰死?”

他搖搖頭,又有些好奇:“你說的捕捉到了月華之氣,是什麼意思?”

修仙法門中,沒有捕捉這個詞,都是“引”。

以仙法竅門,引萬物之氣入體,煉化後形成自己的力量根基。

練氣期,便是這個意思,從未改變過。

引和捕捉,似乎有點像,卻又不太一樣。

最起碼在金闕子看來,此人不太像是引氣入體。

何況修仙者都清楚,同修兩種仙法,必遭反噬。

一種仙法,已經是奪天地造化。

兩種?

天地豈能容你如此逆天!

這是常識,沒有人會傻乎乎的違反。

即便紫府元嬰,也做不到。

無數萬年來,倒也有紫府元嬰想要嘗試同修兩法。

以無比強大的法力,把第二種仙法修到了金丹後期,承受無數次大道反噬,道傷嚴重。

然而當他想把洞天福地合而為一時,兩種不同的洞天卻互相碰撞,然後炸開。

這位驚才絕豔的紫府元嬰,隕落了,連魂魄都被炸的乾乾淨淨。

從那之後,再沒人試過。

所有人都知道,此路不通。

宋家雖是世俗出身,但能修仙法,對此常識不可能不懂。

金闕子很好奇,既然懂,為何還要修?

宋開風幾乎要爆開的身子,被道圖強行定住,暫時緩解了危機。

但弊端也很大,只要道圖之力撤去,他便會被積攢下來的兩種不同力量瞬間殺死,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宋開風驚愕的看著金闕子,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是敵是友。

但從對方幫自己護住肉身來看,應該不是敵人吧?

金闕子觀察了他片刻,並未發現其它奇異之處,便轉而看向宋啟山。

身子直接出現在宋啟山跟前,金闕子輕笑出聲:“許久不見,你倒是老了不少。”

他心念一動,宋啟山便恢復了行動能力。

雖然雙方嚴格來說,算是敵人。

宋家對青陽宗的算計,已經不可挽回。

宋啟山並未出手,他很清楚,自己打不過。

就算這處山洞裡所有人都一起上,也打不過。

抬頭看了眼懸於上方的道圖,宋啟山問道:“這便是道圖的力量?”

“不。”金闕子搖頭,糾正道:“這是金丹真君的力量。”

道圖很強大,但也只是金丹真君的手段之一,並不能凌駕其上。

宋啟山嗯了聲,道:“的確很厲害,所以你打算做什麼?”

金闕子指著宋開風,問道:“你不知道同修兩種仙法會死?”

“知道。”

“那為何還要讓他修?”金闕子好奇問道。

宋啟山閉口不言,只看著金闕子,心裡快速思索著該如何去做。

打是打不過,逃也沒有多大可能。

交出一切,能否自保?

可能性也不大,更大機率是被對方禁錮住,永遠成為附庸。

“終究還是小看了世外仙宗的手段,本以為足夠謹慎,沒想到還是棋差一招。”宋啟山想著。

若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他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只會更加謹慎。

見宋啟山不回答,金闕子忽然想到了在青陽宗死掉的那名天才。

重明子這個人他是瞭解的,沒多大本事。

前些年才剛去收取龍氣,衝擊築基後期,根本沒時間到處跑。

一個能開創新仙法的絕世天才,怎會和他成為知己好友?

金闕子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眼睛亮了起來。

“死在青陽宗的那位,也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