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時間線回溯到這天上午。

海峽對岸,倫敦唐寧街的海軍部。

最近這段時間一直不太順、剛剛才消停沒多久的沃頓大臣,原本還在想一會兒午飯吃什麼,結果就被一陣刺耳的電話鈴打亂了思緒。

“大臣閣下,海峽艦隊火力支援分隊的6艘戰艦,於今晨7時許,在敦刻爾克港內,被德軍全部擊沉,林奇少將也殉國了……”

吧嗒。

沃頓大臣握聽筒的手一哆嗦,電話就摔在辦公桌上,發出一記沉重的悶響。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閣下,敵人使用了一種前所未見的戰術,他們用飛艇空投了上千名精銳士兵,用飛行員的安全傘直接降落在敦刻爾克港的岸防炮臺上方。

那些炮臺只有俯射作戰的能力,不能仰攻,面對突然出現在頭頂上的敵人,完全沒有辦法!德瑪尼亞人控制了炮臺後,就立刻調轉炮口對著港內的我軍戰艦、發起了卑鄙歹毒的偷襲。

林奇少將奮戰不屈,最後擊毀敵人1座雙聯裝340毫米裝甲炮塔,數門240毫米及十餘門140毫米岸防炮,但終因腹背受敵,壯烈殉國……”

付出6艘軍艦,就擊毀了1座裝甲炮塔,幾門無炮塔的散裝岸防炮,這點戰果還好意思拿出來說?

但還有什麼辦法呢,總比直接說所有軍艦都白死了要強。

沃頓大臣只覺整個人都暈暈乎乎了好一會兒,才算穩住心神。

他的大腦立刻高強度思索起來,不一會兒,他就想明白了後續的關鍵問題所在。

“現在最重要的是,敦刻爾克城內的守軍,能不能快速反攻、不惜一切代價奪回岸防要塞和港口!只要能奪回,一切就還有救!

立刻給我接陸軍部,讓基欽納閣下勸弗倫奇元帥趕緊準備撤退!別再在伊普爾跟敵人打消耗戰了!不然到時候沒了良港,想撤都撤不了了!”

沃頓的秘書趕緊把電話接到陸軍部,沃頓和基欽納深入溝通了一會兒,得知基欽納的想法也差不多,遇到如此變故,部隊確實需要往海岸邊收縮、儘快設法撤退。

這種時候,比利金是否徹底亡國、是否會助長德瑪尼亞氣焰、是否會有礙國際觀瞻影響大布帝國的國際威望,都已經是次要問題了!

要是遠征軍被包了餃子覆滅,那才是最大的丟臉!整個帝國的威望都會被踩在地上嚴重踐踏!

由於剩下的活兒都是陸軍部的事兒,沃頓也插不上手,只好乾等著,整個下午腦子裡各種胡思亂想往裡擠,各種不祥的預感壓得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結果,等到入夜時分,他就等來了一個新的噩耗,以及一個勉強算是亡羊補牢的相對好訊息。

“大臣閣下,陸軍部的基欽納閣下回復了:弗倫奇元帥已經與他達成一致,正在籌措讓部隊收縮防區,逐次往海岸撤退……

但是,敦刻爾克市區已經被敵軍殺穿,我們沒能奪回岸防要塞和港區,反而是敵軍的攻城增援部隊已與奪港的空降部隊會師了……

第29師和印13師殘部,被敵人圍困在敦刻爾克城的西北部城區。澳新軍團殘部東渡法比界河,退入了比利金境內。”

沃頓大臣聽到這個補充訊息時,才知道大勢已去。

現在怎麼辦?讓包圍圈裡的15萬人等死麼?如果不等死,陸軍自己反攻拿不下岸防要塞和港區,難道還要靠海軍再花大血本去摧毀那些資敵的岸防要塞?

一想到有可能要拿寶貴的軍艦去跟那些混凝土疙瘩對轟,沃頓大臣就覺得心在滴血。

“不行……這次捅了這麼大的簍子,應該讓法蘭克人自己的海軍去擦屁股!他們在敦刻爾克港造了那麼嚴密的岸防要塞,結果白白拱手送給了敵人、調轉炮口打自己人!

就算後續不讓法蘭克人投更多本,至少這次帝國虧掉的6艘軍艦,該讓法蘭克人賠我們!一會兒就讓首相指示外交大臣,敦促法蘭克人賠償我們6艘前無畏艦!或者拉6艘前無畏艦執行炮擊任務當分攤敵軍火力的肉盾!”

沃頓大臣氣得不由自主便覺得,這一切損失都該讓法蘭克佬賠償,而且天經地義!

不過眼下似乎來不及了,要想救出陸軍,堵住陸軍捅的大簍子,只能是讓海峽艦隊的其他各艦儘快集結,並且立刻投入反撲。

艦隊啟動、集結、航行,都需要時間。所以最快也得要24小時,才能確保組織起一支大艦隊趕到戰場。

如果只給12~18小時的話,那就只能確保多佛港的那些船趕到戰場,容易打成添油戰術。

而且算算時間,12小時後,應該是2月18日的早上,白晝進攻,岸防炮的觀瞄也會更精準,到時候艦隊的損失也可能更大。

如果可以拖滿24小時,明日夜間炮擊,效果可能會好一些。

沃頓畢竟是老海軍出身,他也知道艦炮打岸防炮無論如何都是虧的,

但因為艦炮是“動打靜”,只要瞄準了一次,然後算好自己的航速、方向,每次開炮時按照打固定靶的節奏回撥提前量,就可以反覆把炮彈打在同一個點附近。

相比之下,岸防炮要透過艦炮的炮口焰確定戰艦的方向角,並大致估算距離。而如果戰艦在航行,而且每開炮幾輪就微調,不讓敵人摸清運動規律,就有可能儘量躲過岸防炮的炮彈。

無論怎麼說,夜戰是可以彌合一部分艦對岸的劣勢的。

考慮到這些情況,沃頓立刻給海峽艦隊的霍勒斯.胡德少將打了一個電話:

“聽說你和林奇的關係不錯吧,林奇這次殉國在敦刻爾克,你們要想辦法讓敵人血債血償!

你儘快拿出一個方案,今晚、或者說明天天亮前,先派出少數高速軍艦偷偷試探著去德潘訥或是尼奧波特接人。看看夜間撤出方案是否可行。我這邊會給基欽納和弗倫奇商量,讓他們先把一些重要人物撤出包圍圈。

如果可行,那麼明天白晝你們就不要輕舉妄動驚動德瑪尼亞人,等夜裡再大規模接人。

但如果今晚的接人出了意外,那就意味著不拔掉敦刻爾克的岸防炮臺不行了,你們明天白晝組織一次試探性炮擊,摸清敵人的火力,但是千萬別冒進!一旦敵人火力太猛有軍艦受傷,就趕緊撤回來!只在最大射程上和敵人交火就行了!

確認敵岸炮火力兇猛的話,就明天夜晚,集結我們全部可以動用的對岸炮擊艦隊,以多打少硬啃掉敦刻爾克要塞!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會為你們協調幾艘法蘭克人的前無畏艦來一起炮擊,就當是給法蘭克人一個機會贖罪了!”

“是,大臣!我會按命令安排的!到時候我親自督領海峽艦隊,與貝蒂將軍的戰巡艦隊配合作戰!”霍勒斯.胡德少將在電話裡大聲答應,表示絕對服從命令。

當天晚上,艦隊的作戰排程準備工作,就全部做完了,該出港啟航的軍艦,也全都陸續出港。

首相阿斯奎斯也在海軍大臣沃頓的勸說下,讓外務大臣跟法蘭克人緊急交涉了一番,就“法蘭克炮臺被奪取後、轟擊港內布艦”這一賣隊友事宜,進行了嚴厲譴責和施壓。

痛斥法蘭克人這是軟骨頭賣隊友!肯定是有法軍水兵協助敵人了!

法蘭克總務大臣薇薇安尼面對盟友的激烈譴責,也只能先稍微瞭解一下情況,隨後就認了栽。表示一定會全力協調瑟堡港的戰艦出戰協助布國海峽艦隊、一起協同作戰以贖罪。

(注:以後法蘭克的首腦就寫作“總務大臣”了,其他同名的國家也一律這麼替換,以免和某些不能用的專屬名詞撞車。)

或許有人會對法蘭克人的軟弱好糊弄感到詫異,但事實上,這就是當時法蘭克的正常操作——

玩過《鋼鐵雄心4》的都知道,二戰中法蘭克開局就有個嚴重的debuff,叫做“混亂的政府”,遊戲裡的效果是政治點數增長速度減半。

但只要多瞭解一下法蘭克的歷史,就不難發現,這個debuff其實不止二戰前有,一戰前也有。

從1910年到1915年初,五年的時間裡,法蘭克人換了八個總務大臣!

就這頻率,任何一派的施政綱領都堅挺不到一年,就被改弦更張推倒重來了。

正因為內部太混亂,遇到外部盟友扯皮、極限施壓一下,他們也都選擇先讓軍方配合,以後再慢慢討論程式問題。

於是最終,在布國海軍大臣沃頓的撮合下,三支海上力量還真就不約而同出發,試圖對敦刻爾克港發起報復。

這三支海上力量,具體分別如下:

霍勒斯.胡德將軍,率領海峽艦隊,包括全部6艘“威嚴級”前無畏艦、7艘“愛德華七世級”前無畏艦,以及配套的輕型輔助艦艇——“愛德華七世級”原本總共有8艘,但是首艦“愛德華七世號”太過老舊,正在維修,實在無法出擊。所以一共是13艘前無畏艦。

戴維.貝蒂將軍,率領戰巡艦隊,包括2艘“伊麗莎白女王級”最新銳戰列艦,3艘“無敵級”戰巡,2艘“不倦級”戰巡、2艘“獅級”戰巡,總計2戰列7戰巡。

皇家海軍為了這一戰,一共籌措了22艘大型艦艇!

就算敦刻爾克港的防禦是銅牆鐵壁,也扛不住如此火力!

哪怕德瑪尼亞人之前調到比利金沿海的那幾艘前無畏艦也來攪局,也能一併給徹底揚了!

更何況,法蘭克人也被佈列顛尼亞的譴責所動,不情不願地派來了4艘19世紀建造的垃圾老掉牙前無畏艦“絮弗倫號”、“布韋號”、“馬塞納號”和“若雷吉貝里號”,算是湊數表態。

(注:這4艘船都是法蘭克海軍的早期試水作品,所以每一型都只造了一艘,沒有成“級”)

法蘭克人派出這些垃圾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表明認錯的誠意,但也拿不出更多了。

反正當時法軍只有3艘“孤拔級”無畏艦完工了,戰巡數量則是零。法蘭克人肯定捨不得把僅有的高階貨拿來禍禍。

而其他前無畏艦拿來對岸炮擊,效果其實都差不多。老船無非火控更差一些,但打固定靶就沒區別了。好船還是留著艦對艦海戰再用。

包括布國人派出前無畏艦對岸炮擊,也是這種考量。火控太優質的船打固定靶浪費了,捱打了又心疼。

浩浩蕩蕩的艦隊,就這樣從四面八方,朝著敦刻爾克港匯聚而去。

……

在大艦隊慢慢彙集的同時,從多佛港出發的海峽艦隊先頭部隊,已經有3艘高速新銳輕巡洋艦,於2月17日半夜,便抵達了敦刻爾克以東的海面,並且即將靠上濱海小鎮尼奧波特北邊的臨時棧橋碼頭。

1915年的2月17日,對應農曆的初四,所以還是月初無月之夜,海面上一片漆黑,尼奧波特鎮又不是專業的海港,很多設施都是臨時搭建的,為了避免觸礁或是撞到棧橋,巡洋艦在即將靠港時也不得不稍微開啟幾盞訊號燈以為指示。碼頭上也得開一些燈,好讓巡洋艦避開。

它們此來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優先接走敦刻爾克包圍圈內的一批重要人物。

15萬大軍可以慢慢撤,但是一些政治層面意義重大的角色,卻必須優先確保安全。這也是沃頓大臣一貫以來的措施。

所以,去年11月初剛剛逃亡過一次、從奧斯坦德輾轉到伊普爾的艾伯特一世,以及他手下部分閣員寵臣、心腹侍衛,都在這天半夜之前,被遠征軍總司令弗倫奇元帥用汽車加小船接力的方式,運到了尼奧波特。

當初他撤出奧斯坦德包圍圈時,非要輾轉來伊普爾,就是為了“不離開比利金的國土”。沒想到三個月後,他還要為自己的執拗再受一遍侮辱。

但這次,他已經談不上任何反抗了,沃頓大臣怎麼勸,他就怎麼聽吧,因為已經沒有任何底牌了。

他又哪裡會想到,正是三個多月前那位帶著一個通訊排和一個偵查騎兵連、在尼奧波特死死堵住濱海公路、掐斷比利金陸軍逃生之路的下士。

如今又回來了,而且幾乎是在相鄰不遠的戰場上,再次故技重施,還要再坑他一次。

如果人死之後能夠化作厲鬼,那麼他一定不想放過魯路修吧。

“陛下小心,到了倫敦就沒事了,您的兒女這些年在倫敦過得很好,伊頓公學的老師和同學都對他們很照顧。”

負責來接人的布軍巡洋艦艦長,對艾伯特一世非常客氣,還按照上峰的吩咐,說了這些安慰的客套話。

艾伯特一世還有些驚魂未定:“三個月前接過我的‘大膽號’巡洋艦,聽說沒過幾天就被德瑪尼亞人的‘沙恩霍斯特號’擊沉了?你們這次不會出亂子吧?”

布軍艦長還拍胸脯保證:“放心吧,‘大膽號’是‘林仙級’的,我們這次用的船,是更加新銳的‘卡洛琳級’,首艦去年12月4號才服役。

我們這兩艘更新,今年1月份才服役!絕對是皇家海軍效能最好、航速最快、船齡最新的巡洋艦!我們是這個星球上第一批能開出29節極速的巡洋艦!沒有人能夠追上!”

艾伯特一世點點頭,這才放心了些。

一行人很快開始上船、搬執行李。因為缺乏深水泊位,碼頭的臨時棧橋搭得非常長。

這一切又必須在半天之內倉促搭好,所以質量很差,地面凹凸不平。

黑暗中不時有王室成員一腳踩空,差點掉進海里。

這一切,都讓接駁速度變得很慢。

就在布軍巡洋艦緊張操作的同時,副艦橋內的無線電室裡,無線電收發員突然探測到一條電訊,隨後臉色大變,試圖逐級上報。

“極近距離探測到敵明碼電報!目前無法測向,疑似敵軍魚雷艇!”

然而,這條重磅訊息雖然彙報了上去,但還沒等巡洋艦艦長做出反應,西邊20公里外的敦刻爾克岸防炮臺,便很快傳來了陣陣炮聲。

一堆140毫米乃至240毫米的照明彈,一溜煙兒排開,射程由遠及近,覆蓋了這一帶的海岸線。

照明雖然會在1分鐘內結束、照明彈會燒完並墜海。

但這一分鐘已經夠了,遠處的岸防要塞瞭望臺,已經看清這一帶海岸線上,有沒有想要偷跑的艦船靠岸。

“不好!小心炮擊!快起航!”

那艘正在接人的“卡洛琳級”輕巡,也不顧上客還沒上完,立刻下令趕緊啟航離開錨地。另外兩艘負責掩護的也不敢多呆,連忙保持巡邏,唯恐黑暗中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鑽過來偷襲。

20公里的距離,足以超過這個時代140毫米岸防炮的射程。

但面對240毫米乃至340毫米的重炮,依然有點不夠看。

在照明彈生效的1分鐘之內,遠處的炮臺先後大致確認了瞄準方向,並且開出了第一輪炮彈。

同時,很快又有照明彈對著第一輪照明彈發現敵艦的區域,重點補強照射,確保準確觀測炮彈落點。

對德潘訥和尼奧波特等小鎮海岸的封鎖彈道資料,本來就涵蓋在敦刻爾克岸防要塞的射表之內。

僅僅兩分鐘後,炮彈就越落越近。剛剛緊急啟航的輕巡洋艦還沒來得及把速度提起來,就被一枚240毫米炮彈命中了。

炮彈直接把輕巡的船頭部位裝甲砸了對穿,從左舷穿入、右舷穿出,然後在右舷右側的水中爆炸。

雖然這只是一枚過穿後的近失彈,但高拋的彈道,導致右舷的大洞本就位於水線以下,穿洞後再爆炸,直接把右舷水面以下撕扯開七八米長的大裂口,洶湧的海水瞬間狂湧而入。

儘管損管立刻關閉了船頭各艙的水密艙門,讓進水不至於蔓延到中後段。

但船頭部分已經因為這次進水、深深埋入了水下,船尾則微微翹起,甚至能看到螺旋槳打起的浪花在空中飛濺。

航速大減的巡洋艦,事實上已經失去了逃生的機會。又幾分鐘後,隨著更多的240炮彈直接命中,這艘巡洋艦終於在爆炸和大火中報銷了。

另外兩艘巡洋艦,眼看同伴被轟殺至渣,也不敢再逗留,更不敢靠上去當靶子,當即決定掉頭離開。

但就在離開的過程中,那兩艘護航輕巡中、陣位靠東的那條,在掉頭往北轉向的過程中,不知怎麼回事,就被一條21寸慢速遠端魚雷給摸到了——估計剛才潛伏在附近偵查的德瑪尼亞魚雷艇,在發現敵軍巡洋艦試圖偷接人時,就第一時間扇面掃射了吧。

黑夜中,對著照明彈照出來的臨時碼頭區附近掃射,確實是很難提防。

被魚雷命中的卡洛琳級巡洋艦,也很快洶湧進水,不一會兒就坐沉在這片淺海。

布軍什麼都沒幹成,白白損失了兩艘輕巡。

一小時後,又一個電話打回倫敦海軍部。

“大臣閣下不好了!我們派去摸黑救援比利金高層的巡洋艦,被岸炮擊沉了!還有一艘在緊急撤退過程中被不明魚雷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