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海軍怎麼會淪落到這步田地……鍋爐壓力還沒上升到啟航所需最低閾值麼?”
“調節隔離閥,優先供給液壓泵動力!各炮塔自行選擇目標,裝填穿甲彈,自由射擊!”
敦刻爾克港內,“可畏級”前無畏艦“倫敦號”上,休伯特.林奇少將臉色堅毅地站在司令塔內,手持望遠鏡,透過厚厚的裝甲窗,死死盯著南側岸邊已經被敵軍控制的炮臺,口中無奈地下令。
林奇少將是這支分艦隊的司令,他帶著2艘前無畏艦、4艘淺水重炮艦,前出到敦刻爾克港部署,就是為了在守城戰中,給陸軍提供足夠近距離的抵近炮擊火力——
在城西的海灘那邊,因為沒有深水錨地,正常重型戰艦要離岸5~10公里部署,所以上面特地把剛造好的全部淺水重炮艦都拉到敦刻爾克港,讓它們每天白天繞過去擇機炮擊支援。
而城東這邊,因為本來就有港區,有深水錨地,大吃水的前無畏艦也能直接開進來,就直接讓前無畏艦提供極近距離支援。
但沒想到竟會有這麼一天,2艘前無畏艦、4艘淺水重炮艦,竟在半小時內,淪為了甕中之鱉。
“倫敦號”的兩座雙聯裝305毫米主炮塔,還在奮力旋轉著。
船上剛升壓了半個多小時的蒸汽鍋爐,還不足以驅動主機航行。
但在精細的動力管理之下,透過調節鍋爐出氣口的隔離閥,把原本輸往主機的高壓蒸汽優先送往液壓泵室,好歹還能讓主炮塔轉起來。
而當林奇少將下達這條命令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他麾下的那兩艘“可畏級”已經認清形勢、放棄逃離港口了。
現在他們只想在臨死前盡力輸出一波火力,死也要拖個墊背的!
兩條前無畏艦左右兩舷的152毫米副炮和76毫米速射炮,也已火力全開,同時朝著南北兩個方向上的敵岸防要塞猛烈開火。
一枚枚的152炮彈落在岸上的140炮位附近,偶爾也能帶走一門法軍的小炮,但很快就被更洶湧得多的報復火力淹沒了。
可畏級上的305毫米主炮塔,甚至都來不及轉向同一個目標,只能是逮到哪個目標就轟哪個目標。前後主炮塔各自為戰,也沒有統一的火控,也不需要統一的火控,就直接直瞄對轟,低了就再抬高一點點。
5公里以內的貼臉對轟,讓一切火控都失去了意義,幹就完了。
這樣的場景,在人類海戰史上已有幾十年不曾出現了。十年前的對馬海戰,二十年前的大東溝海戰,都沒有這樣敵我交錯的近距離作戰。
至少得回溯到1866年的利薩海戰,那時人類的戰列艦才會這樣深入敵陣、讓左右兩舷的副炮都能同時輸出火力。
沒想到,那種古老的、騎士一般的場景,今天卻復現了……
就在林奇少將臉色鐵青地盯著自己座艦的主炮塔、漸漸瞄準南岸羅南炮臺上一座雙聯裝340毫米裝甲炮塔時,他的右舷數百米外傳來一陣驚天巨響。
手下的瞭望軍官滿臉是血地從瞭望塔上滑下來,向他稟報:“將軍,不撓號爆炸了!它被太多340重炮集火了!”
林奇少將看了一眼右邊,“不撓號”比他乘坐的“倫敦號”更早遭到集火,沒扛住幾輪,就徹底爆炸了,應該是被反覆穿透,連彈藥庫都沒扛住,“不撓號”沉沒之前,只帶走了兩門240火炮,和幾門140炮,實在是死得不值。
但他來不及為“不撓號”悲傷,他只能化悲憤為力量:
“瞄準了麼?目標羅南炮臺山頂上那個裝甲炮塔,開炮!”
“倫敦號”的4門305毫米主炮,立刻在4公里的距離上,瞄著羅南炮臺山頂上那座360度旋轉、射界最開闊的裝甲炮塔猛烈開火。
雖然這些裝甲炮塔是為“諾曼底級”戰列艦設計的,理論上可以擋住同口徑戰列艦主炮的正面命中。
但這種設計,也都是要考慮射程和最終命中時的炮彈飛行速度的。
在4公里這種貼臉距離上,哪怕口徑小上好幾級,也一樣可以擊穿,雙方都是互相秒殺的狀態。
“倫敦號”第一輪沒有命中,但調整很快,終於熬到了40秒後,開出第二輪炮彈,總算是炸燬了那座裝甲炮塔。
但一切也就到此為止了。
“倫敦號”在炸燬那座炮塔的過程中,已經遭到了四面八方敵人的轉火,被好幾枚340穿甲彈直接命中了。
228毫米的舷側裝甲就跟紙糊的一樣,穿甲彈能直接貫穿舷側砸進機艙,每一炮都炸得無數蒸汽管道崩裂,高壓蒸汽從各個破口噴薄而出。
“倫敦號”主炮都沒能瞄準下一個目標,就被每20秒一輪、每輪10發的直瞄覆蓋炮擊,炸成了碎片。
林奇少將以下800多名官兵,都跟隨戰艦一起被炸上天。
劇烈的爆炸甚至讓“倫敦號”泊位左右兩側、相鄰停靠的4艘法蘭克民船也被波及,被彈藥殉爆的威力炸沉。
“倫敦號”的沉沒,也意味著這支布國分艦隊徹底失去了抵抗力。
最後剩下的2艘淺水重炮艦,是連開炮角度都找不到的垃圾,它們只能用船尾的兩門76毫米小炮給岸防要塞撓癢癢。
事情到了這一步,隆美爾和莫德爾甚至可以精細微操一下,都不用讓340或240重炮出手,只讓140小炮慢慢穿都行。
“別再打殉爆了!那樣太可惜了,到時候營長找人撈醜制14寸炮塔當證據都麻煩。而且殉爆還會誤傷旁邊的法蘭克民船!用140小管子慢慢穿死坐沉就行了!”
這種打法,簡直就是侮辱。就像是足球場上晃過了門將之後,還要在門前停球一下,調整好角度和姿勢、力度,再一桿進洞。
“法拉格特海軍上將號”和“石牆傑克遜號”,就這樣慢慢被140毫米小管子,如同手術刀解刨一般精準做成了兩具坐沉的“標本”。
屍體非常完整,便於戰後警方取證。
已經很多年沒有被死得這麼優雅的戰艦了。
……
“全力進攻!敵人的岸防炮臺和近距離支援戰艦都被空降部隊幹掉了!敵人已經失去最重要的炮火支援了!我們今天一定要殺穿敦刻爾克市區,跟空降部隊會師!”
20分鐘後,大約早上七點一刻。位於敦刻爾克市區南部的德軍攻城陣地上,第6集團軍的兩個軍,就再次投入了全力進攻。
而博克中校、魯路修少校,也帶著那幾個突擊營剩下的兵力,與友軍配合,發起了堅決的滲透突擊,以接應後方的戰友。
如前所述,魯路修在組建空降部隊時,幾乎抽調走了3個突擊營全部的衝鋒槍手。但因為輕機槍組和擲彈筒組在空降近距離作戰中沒用,這些人也就被留在了後方。
現在已到了總攻的時候,數以千計的步兵扛著g98步槍和霰彈槍沿著城市街區奮勇進攻,博克和魯路修麾下的機槍組自然也不甘人後,他們臨時調整了戰術,為友軍提供抵近火力支援。
3個突擊營的100多挺mg15輕機槍被分散在數個街區,協助友軍快速推進、快速建立前沿火力支撐點。
兇猛又靈活的壓制火力,讓城內的布軍抬不起頭來,哪怕有著建築物的掩護,有維克斯重機槍的掩護,也依然不是德軍對手。
德軍氣勢如虹,因為下到每一個普通士兵,也都知道己方有一支神秘的突擊隊,已經神兵天降拿下了敵人最重要的岸防要塞、也幹掉了敵人的重炮支援。
對面的布軍卻士氣低落,原因自然也是相同的。
澳新兵,印度兵,各種雜牌部隊在激戰中不斷陷入混亂、潰退。這些殖民地來計程車兵,根本沒有在突發變故之後繼續扛線的意志力。
不過一個小時,就被德軍突破了兩道街區。
布軍的防禦部隊,打到後來全靠各處重機槍火力點在支撐。
要不是街邊的建築物和廢墟里,冷不丁會冒出一個埋伏的重機槍火力組,極大地限制了德軍的突進速度。恐怕今晚天黑之前,德軍就能殺穿市區、和港區的空降部隊會師。
“敵人的重機槍火力點分佈太刁鑽了,趕緊上噴火器組!”博克中校那邊,看到敵軍重機槍封鎖街道,就屢屢模仿魯路修之前發明的噴火器戰術,試圖對著房區噴火肅清。
一個個噴火器小組,在各條街道上穿梭,試圖尋找有利陣位放火。
但敦刻爾克這樣的大城市,情形又跟德軍之前攻破過的那些小城鎮很不一樣。
這裡的街道非常寬闊大氣,尤其是通往港區的道路,有一條寬闊的鐵路穿城而過。
被魯路修強化後、射程達到三四十米的噴火器,在敦刻爾克市區這樣的戰場,依然做不到隔著街大範圍覆蓋對面的建築。
好些噴火兵在衝鋒放火的途中,就提前被重機槍攔截,身上的油罐猛烈爆燃,整個人都燒成了一團火人。
一連損失了七八個噴火器小組後,進攻的勢頭也不由稍稍放緩了些。
正面戰場的另一側,魯路修少校也帶領了至少幾十個輕機槍小組和噴火器小組。
隨著戰事的進展,他也漸漸發現這種戰法有點乏力,越靠近港區,建築越稀疏、街道越開闊。這樣的戰場節奏,對噴火器組接近敵人太不利了。
魯路修的臉色,也隨著好幾個噴火器小組被殺害,而變得鐵青起來,他知道絕對不能再讓士兵們冒險了。
雖然這種打法戰死的絕對人數並不多,可每一個噴火兵渾身烈焰慘嗥而亡的慘狀,對於後來者都是沉重計程車氣打擊,再這樣下去,就沒有噴火兵願意衝了。
魯路修心中對手下士兵生命的珍惜程度,自然是遠超同期其他德軍軍官的。
“暫停進攻!不能這麼盲目無畏地亂衝了!”魯路修及時下令,暫時止住手下人拼命。
一些軍官還不理解,臨時調回他手下當連長的威廉.李斯特上尉也忍不住提醒:“營長!上面可是要求我們儘快突破過去,接應港區的空降部隊的!我們這裡貪生怕死,港區的兄弟們可能就要遭受更久的圍攻!”
魯路修厲聲道:“磨刀不誤砍柴工!思考並不是在浪費時間!我們要對士兵的生命負責!要看到戰場形勢的細微變化!
越靠近港區,視野和地形越開闊,建築也越堅固,不能再指望原來的辦法、用噴火器肅清建築裡的機槍組了!”
李斯特上尉:“那怎麼辦?”
魯路修眼珠子狂轉,大腦也是飛速運轉,幾分鐘後,終於再次靈光一閃:“有了!讓無線電臺呼叫後方炮兵,無差別覆蓋煙霧彈!讓我們計程車兵都戴好防煙面具再衝!煙霧不用持續太久,夠噴火兵封煙穿過街道逼近敵人火力點所在的建築就夠了!”
這個時代已經有煙霧彈了,但都是以炮彈的形式存在的,過幾年還會有航空炸彈形式的煙霧彈。
只是一戰時的發煙劑效率不行,所以手雷大小的單兵煙霧彈還沒出現,那麼小容量的發煙劑,根本發不出多少煙。
也正因為煙霧彈需要大炮發射,所以前線部隊呼叫精確封煙的戰例,此前從未出現過。必須有突擊營這種把無線電臺配屬到排級的特殊單位,才有這個呼叫能力。
而呼叫煙霧彈炮擊、相比於呼叫高爆彈覆蓋,有兩個額外的好處,首先就是不用怕對廢墟轟了白轟——105毫米級以下的火炮,對於已經被炸塌的混凝土建築,再轟也沒什麼殺傷效果,機槍組藏在裡面也不一定消滅得掉。
其次,呼叫煙霧彈能比呼叫炮擊有更大的誤差容忍度。
呼叫炮擊是不敢對著自己面前一百米兩百米的目標呼叫的,這個時代的炮火誤差很大,稍微短兩百米就把呼叫者自己炸死了。
但煙霧彈就無所謂了,哪怕覆蓋到自己人頭上,反正噴出來的只是煙,又死不了人。
德軍之前為了防禦催淚瓦斯,已經人手裝備防煙面具了,直接戴上就好了。
威廉.李斯特聽了營長臨時想到的妙招,也是驚訝不已,隨後就化作更徹底的佩服。
他立刻讓手下的通訊士官開始往後方報點呼叫煙霧支援,不一會兒便有稀稀拉拉的煙霧彈打了過來。
每顆炮彈至少在戰場上形成一道三五十米直徑、五到十米高的煙牆或者說“煙團”。
一時間,前沿的布軍重機槍火力點,全部失去了視野。機槍手們出於恐懼,仍然在瘋狂掃射不休。
對面的德軍如果敢大規模衝鋒,在這種盲掃下,仍然會蒙受巨大的傷亡。
但問題就在於,德軍並沒有立刻衝鋒。
這些煙霧彈,只是為了掩護噴火兵小組,讓他們不再受到敵人的額外照顧、不再被針對、集火。
一個個戴著防煙面具、頭戴m15鋼盔,穿著勞保靴,身著深油汙色迷彩服的噴火兵,揹著二十幾公斤的裝置,就這樣貓在煙裡,奮力穿過街道,穿過鐵路,穿過港區外圍的碼頭堆場,迫近到布軍重機槍組三四十米以內。
“譁——”呼嘯的粘稠油柱被瞬間點燃,如同一根根火龍,直撲那些還有布軍抵抗的建築物而去。
用不了幾秒,每一個視窗都會往外冒火,然後就是機槍手慘嗥著從窗戶裡跳出來,手舞足蹈著最終倒斃。
“這些人簡直是煙中惡鬼!德瑪尼亞人絕對是魔鬼!他們怎麼會想出這種戰術掩護噴火兵前進的!”
“該死!以後的城市戰還怎麼打?”
布軍官兵原本還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敵人的噴火兵戰術。
沒想到,今天敵人又在噴火兵戰術上加了一招封煙,簡直太歹毒了!
按照這個推進速度,布軍絕對撐不到明天,敦刻爾克市區就會被殺穿。
他們又哪裡知道,魯路修這招封煙配合短射程武器的戰術,不過是他前世玩了幾千小時吃雞積累的基本操作之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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