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詳細解釋了他們一開始為什麼會選用省力滑輪組吊運炮彈,而非電動機——

這並不是偷工減料,實在是炮管升降太慢,導致其他並行的環節加快了也沒用。

其他活先幹完了,也得眼巴巴地乾等著,等炮管慢吞吞放平,才能操作後續環節。

但現在魯路修提出了新的場景,新的需求,這些問題就值得商榷了。

魯路修斟酌了一會兒後,點評道:“你們之前已經有所準備,那倒是不錯,省了很多前期工作。只不過現在情況和需求有變,我們要的不再是跨海峽炮擊對面的城市。而是靈活部署、近岸阻止敵方戰艦的炮擊。

所以,大仰角功能倒是可以省略了,俯仰機也可以極大簡化。我們仍然只需要和戰列艦上一樣,最大仰角20度左右就行。射程指標也可以極大放寬,從46公里縮回30公里以內就行。

這種情況下,你們能不能造出‘可以不用把炮管放平回水平角度、直接在10度或者20度仰角下就裝彈’的裝填機?因為如果能省掉放平炮管、再重新揚起炮管這個最費時的環節,射速就能極大提升了。而揚彈環節加入電動捲揚機的話,也能比人力滑輪組快得多。”

魯路修一邊說,一邊還在草圖上用鉛筆寫寫畫畫,作些示意。

饒是古斯塔夫非常專精本業,也不由看得心馳神往。

且不論這位上尉的細節設計能力如何,至少他對技術方向的指導是非常精準、遠見的。

他能輕易看出問題的瓶頸癥結所在,然後儘量利用手頭現成的資源,圍繞著短板彌補。

這種技術專案統籌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古斯塔夫稍稍評估了一下,又神色肅然地拿起電話請來專業的專案經理、核心工程師,大家一起討論了一番,才得出一個結論:

“魯路修上尉,您的意見確實有可能做到,也能讓開火速度提升數倍!不過這麼做也有一些難點需要解決,還有一些不可避免的代價。”

魯路修:“先說代價吧,我想應該都能接受。”

被喊來的技術負責人便一條條列舉:“艦炮的身管壽命一般在200~300發,然後就會炮膛燒蝕精度下降。改為列車炮後,原本射速下降,炮管冷卻環境變好,可以精度射800炮。現在重新提速了,壽命會再次縮短回300發……”

魯路修:“這些都無所謂,這都是成本問題,相比於戰果和勝利,錢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不就是加錢多買耗材麼,軍方願意掏的。

克虜伯的人又提了幾個點,要加些東西,比如“20度仰角裝彈”需要專門的坡度滑軌,還要可折迭以便開炮前挪走。

這些也都能解決,加錢就好了。

討論到最後,只剩下極個別卡點——主要是填彈的最後一步,炮彈都已經在滑軌上放好了,本該由一群炮兵用人力舉著推彈杆,把炮彈平推進炮膛。

但現在改成了坡度裝填,炮彈要斜向上20度推,足足800公斤重的炮彈,靠人力斜向上推就非常困難了,多個人合力都容易出現意外。而且因為是斜向上推,滑軌上都不敢上太滑的潤滑油,要確保一定的摩擦力。

這問題說難也不難,但之前沒遇到過,也就沒解決過。

而魯路修只是看了一眼,就想起前世在嗶站看到的密蘇里戰列艦主炮裝填影片,到了二戰時,這些巨炮的裝填,連最後一步“推彈”,也都是靠電動機完成的。

“那你們就再加一臺電機唄,推進炮膛的那一步,也弄一臺專業的電機。揚彈機把炮彈吊運到位的時候,直接放在推彈機的擋板上,推彈機再往裡推。”

魯路修只是把前世看到過的畫面用語言描述出來,顯得很是輕描淡寫。

但僅僅是這麼一句提醒,就讓克虜伯的工程師開啟了思路。

確實,已經專門用三節火車來服務一門大炮了,讓一旁的電機車多拖一些動力負載似乎也沒什麼。

揚彈機,推彈機,兩部電機搞定。

“這個建議實在是太好了,我們會按照這個思路去做的。這樣的話,我們能保證把開炮頻率再提升至少一倍!原本45度仰角的大炮,5分鐘才能開一炮,降低到20度後,2~3分鐘就能開一炮。再加上固定仰角推彈,1分半以內就能開一炮!”

克虜伯工程團隊簡單評估後,認為新的方案射速可以從戰列艦主炮的一成提高到四成,就是犧牲了不少射程,外加會增加一節車皮。

雖然和艦炮比射速還是有明顯差距,但已經很不錯了。在陸地上,非固定式的巨炮,能做到這樣已經是前無古人。

軍方和克虜伯就這樣敲定了最終需求和技術路線,後續就是讓克虜伯的人賣力幹活了。

同時,因為克虜伯從10月份開始,已經在鼓搗那些380艦炮的挪用改裝事宜,現在無非是臨時調整用途和方案。有了這些準備工作鋪墊,整個專案週期還能再縮短。

克虜伯承諾在一個月之內,就拿出4門380毫米新式列車炮。

如果能再給點時間,他們還能把之前庫存的一些280毫米老式戰列艦的庫存管子也加工成列車炮,只要造火車頭和電動機的配套企業也能給力一點。

對此,已經全權負責此專案協調的魯路修,自然是義不容辭。

他當天就電話聯絡了西門子,次日又飛過去當面協調。

西門子那邊也非常配合,聽說之前的“行動式無線電臺”在前線發揮了大作用,得到了魯普雷希特公爵的讚賞,後續還會大批追加訂單,西門子方面對於這次的合作,也愈發有信心,很捨得投入資源。

整個事兒,魯路修居中協調忙活了足足三五天,才算是把整個局給攢了下來,還認識了不少人脈,結交混了不少臉熟。

期間各種禮尚往來自然也是免不了的,好在魯普雷希特公爵在他回來之前就批了五十萬馬克預算,魯路修也沒有失禮,各種該結交的人脈,都正常禮遇了一番——

他倒不需要巴結什麼人,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那麼複雜的專案,為了確保進度順利,不是隻跟大老闆打好關係就行的,還要確保下面的專案負責人、技術負責人不暗中怠工。

所以魯路修前前後後,也自掏腰包花了幾萬馬克出去。還有一部分,是用他自己之前在巴約勒之戰中、繳獲的布國第3軍的軍需物資去送禮的。

因為戰爭導致的海貿封鎖,如今法蘭絨和布格蘭花呢的製品,在德瑪尼亞國內都已經是緊俏貨,很多工程師、商人的家眷,也買不到進口面料做衣服。

魯路修能拿出繳獲品送禮,幾天下來就讓克虜伯和西門子不少中層負責人和相關技術骨幹,都對他頗有好感。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魯路修也沒忘趁著這次抽空回國,把之前繳獲的剩餘布軍物資給賣了。那些法蘭絨和花呢製品,除了送禮的以外,還有六七節車皮的分量。全部賣掉之後,總貨值也有近兩百萬馬克了。

再加上之前賣雪茄咖啡巧克力那些嗜好品的80萬,公爵獎勵的50萬馬克經費,再加上這次的,刨除掉花出去的部分,還有給戰友們的慰問金。魯路修算了一下,他自己總共剩下近300萬馬克。

……

把列車炮相關事宜處理得差不多後,魯路修也差不多該告辭離開克虜伯了。

短短几天的相處,古斯塔夫.克虜伯對他的印象已經非常不錯,覺得他對未來軍工發展趨勢的眼光,絕對超過了帝國參謀部內大多數軍官。

魯路修一行要走的那天,古斯塔夫甚至還抽時間,請魯路修和博克去他家裡家宴了一次,並且讓魯路修見了他的妻兒。

古斯塔夫的妻子貝莎.克虜伯,比他年輕15歲。開戰之初,帝國用來轟爛比利金人列日要塞的420毫米“大貝莎”臼炮,就是用這位貝莎夫人的名字命名的。

其實貝莎才是克虜伯家族的第三代正統血脈傳人,而古斯塔夫只是以職業經理人身份加入克虜伯家族的“贅婿”,是婚後跟隨妻子姓的。

貝莎夫人才30歲,所以兩人的長子阿爾弗雷德.克虜伯也只是個10歲小孩。

短暫的相處後,魯路修就發現,阿爾弗雷德小朋友是個非常尚武的人。

於是他就給對方繪聲繪色講了很多前線見聞事蹟、驚險戰例。阿爾弗雷德小朋友聽完後,就成了魯路修叔叔的狂熱崇拜者,擋都擋不住。

尤其是在他聽完魯路修叔叔如何當機立斷、英明果決,靠著最開始一個連的部隊,阻擋友軍被大洪水淹死、拉到一個團、頂住敵人幾個師突圍並最終全殲。

小孩子哪聽過這麼驚心動魄的血戰事蹟,尤其這還是真的,魯路修還能給他看自己因為那場戰役拿到的勳章,還能指著自己受傷變紅的左眼珠子告訴他,就是在那場戰役中被敵人的催淚瓦斯燻紅的。

最後魯路修告辭時,阿爾弗雷德小朋友還私下裡找機會跟他說:“魯路修叔叔,以後還有什麼關於大炮的奇思妙想,你不方便直接找我父親的,可以先和我說說,我幫你轉達。”

魯路修摸摸他的頭髮:“謝謝,有的,會有麻煩你的時候的。”

家宴的第二天一早,魯路修就坐上火車,又繞路去了一下dwm公司,解決了一些這幾天前線友軍剛遇到的小問題,然後就準備回部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