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一想起昨晚夢裡那追得她魂飛魄散的身影,就忍不住攥緊拳頭,一邊比劃一邊急促地說,

“那威震天特別高大,跟小山似差不多。”

“臉長得醜死了,聲音也難聽,像是鐵皮在摩擦,全身都是銀白色的,看著就像個怪物!”

夢千辰強憋著笑,轉頭看向剛醒沒多久的唐三,故意問道:

“聽著挺神奇的,唐三你見過這種叫威震天的怪物嗎?”

小舞立刻氣鼓鼓地轉向唐三,眼神帶著控訴:

“唐三,你該不會也不相信我吧?”

唐三看著她泛紅的眼眶,無奈又心軟,只好點頭:

“小舞,我相信你,肯定有威震天。”

唉!還小山大,哪裡有這樣的魂獸?

夢千辰被這陣仗鬧得徹底沒了睡意,瞥了眼窗外,天還沒亮透,時間還早,便起身準備出去。

路過小舞身邊時,他故意壓低聲音笑道:

“威震天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擎天柱嘛,我現在好像就看見一個。”

“不過好像輸給威震天,還是輸的特別慘那種。”

“你!”

小舞氣得小臉通紅,狠狠跺了跺腳,

“威龍,你氣死我了!”

唐三剛想開口安撫:

“小舞,他就是開玩笑……”

小舞卻猛地轉頭瞪向他,委屈又憤怒:

“唐三,連你也一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竟然也不真心信我。”

唐三頓時語塞,看著她委屈巴巴想哭的樣子,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

半個月的時光又悄然而過,

茶樓雅間內,

夢千辰運轉完最後一周天的玄天功,緩緩睜開眼,眸中卻不見半分輕鬆,反而凝著一層沉鬱。

這半個月,彷彿之前的好運都被耗盡了一般,他像是被大獎纏上了,

十五天裡,唐三竟有十天毫無夢境,

剩下的四天也全是顛三倒四的不穩定夢境。

拼拼湊湊下來,擒龍手的功法也只勉強學了半套,連核心的發力法門都還沒摸透。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今天是這一學年的最後一天。

窗外的夕陽透過雕花窗欞,在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驅不散他心頭的憂愁。

夢千辰望著空蕩的茶杯,低聲呢喃:

“最後一晚……”

“不求夢境多穩定,只求時間長一點就好,千萬別來無夢。”

成敗,在此一舉。

今天他再沒有往日哼歌,默默朝學院走去。

……

夜幕降臨,

七舍比往常熱鬧了數倍。

一學期即將結束的喜悅,滿寢室都是雀躍的氣息。

夢千辰卻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聽著旁邊小舞嘰嘰喳喳的興奮聲音,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老兔子自己不睡就算了,還拉上唐三。

“唐三,明天就放假啦!”

“你準備去哪裡玩?”

小舞晃著唐三的胳膊,眼睛亮閃閃的,

“我還沒見過別的城鎮長什麼樣呢,不如我們一起去別的城鎮逛逛好不好?”

見唐三沒應聲,她又湊得更近了些,不滿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唐三,你別老盯著手裡那串藍銀草手串發呆啊,倒是說話呀!”

唐三這才從手串上收回目光,指尖摩挲著那抹熟悉的藍銀草手串,神情複雜地低聲道:

“不了,我要回聖魂村。”

“有些事,我必須找那個人問清楚。”

母親在夢裡三番五次囑咐他遠離唐昊,說那人是昊天宗的人,千萬不能信他的話。

可每次他想追問為什麼,夢境就會驟然破碎。

這份懸在心頭的疑惑,讓他坐立難安。

聽到聖魂村和唐昊,夢千辰的眉頭瞬間皺緊。

真相往往是最鋒利的刀,他一直堅信這一點,

可一旦自己離開,沒了這些被引導的夢境纏繞,唐三會不會冷靜下來,用他那敏銳的心思看穿夢境中的破綻?

不行。

他這個大導演費了這麼多功夫鋪墊,絕不能讓一切功虧一簣。

小舞沒注意到兩人微妙的神色,好奇地眨眨眼:

“聖魂村?是你住的地方嗎?”

“嘻嘻,我也要跟著一起去!”

唐三有些為難地撓了撓頭:

“啊?”

“小舞,可聖魂村真沒什麼好玩的,而且路也遠……”

“就這麼定了!”

小舞直接叉腰打斷他,理直氣壯道,

“反正我也沒地方去,你又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放心,我才不會嫌棄你家呢!”

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湊近問道:

“對了唐三,你媽媽喜歡什麼呀?我買個禮物送給她!”

唐三的動作猛地一頓,握著藍銀草手串的手指微微收緊,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澀然。

想到自己要問唐昊,並不想讓小舞去自己家,道:

“小舞,這麼久沒見,你媽媽應該也很想你了,你怎麼不回家?”

唐三這話一出,原本還嘻嘻哈哈的小舞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剛剛還亮晶晶的眼睛倏地黯淡下去,嘴唇抿了抿,半晌沒說出一個字,只是默默地低下了頭。

夢千辰躺在旁邊,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嘴一抽,心裡頓時升起一股荒謬感,

這倆人真有意思,

一個追問對方為何不回家見母親,一個想給對方母親帶禮物,結果轉頭就戳中了彼此最軟的地方。

兩個沒有母親的孩子,互相問候著對方的母親。

不愧是兩夫妻……

他默默地翻了個身,面朝牆壁,

行吧,都沉默著挺好,

沉默是金,省得再說出什麼扎心的話來,

唐三快點睡覺啊!

唐三看著小舞垂下去的腦袋,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張了張嘴想道歉,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也跟著沉默下來。

片刻後,他想起這段時間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境,忽然開口問道:

“小舞、威龍,你們覺得,夢裡發生的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小舞聞言,立刻伸出小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一臉疑惑:

“奇怪,也不燙啊,沒生病怎麼說胡話?”

她收回手,理所當然道,

“夢裡的事肯定是假的啊,唐三你真笨。”

夢千辰眉梢微挑,對他突然丟擲的問題有些意外。

但當一個人開始糾結夢境的真假時,往往意味著他已在悄然質疑現實的邊界。

他搖了搖頭,語氣淡然:

“那可不一定。”

“我倒覺得,夢境未必全是假的,或許有些是過往的碎片,有些是未說出口的念想,夢這東西,本就神奇。”

“我聽過一個有趣的故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兩人,笑道,

“有人夢到自己變成了蝴蝶,醒後卻犯了迷糊,究竟是我在夢裡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在它的夢裡變成了我?”

從他第一次觸碰到夢境世界的那一刻起,便對這股玄妙又帶著禁忌感的力量生出了深深的敬畏。

真與假,醒與夢,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