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將人哄睡了過去。
裴知珩躡手躡腳地離開了房間。
剛關上門,他腳步匆匆地走到了安全樓梯間,扶著牆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差點窒息。
此刻,眼淚再也忍不住,從眼角滑落。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流淚。
竟是這樣的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裴知珩,你必須挺住,你可以失去孩子,但不能失去孩子的母親!
裴知珩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對著鏡子努力擠出來一絲笑容。
只是這笑容,連自己都覺得難看無比。
他不敢離開太久,將內心的疼痛很好地隱藏後,回到了房間。
原本應該在床上沉睡的人,不見了。
裴知珩一個激靈,頓時明白了什麼。
原來她是在裝睡......
深深的恐慌感纏繞在了他的心頭。
裴知珩瘋一般地朝著監護室跑去。
他看到了那個身影。
就站在了監護室的門外,雙手放在玻璃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玻璃窗裡面看。
那裡面,躺著需要特殊照顧的嬰兒。
但不是他們的......
裴知珩的雙腿如灌了鉛般沉重,每走一步,就有一個聲音在重複著兩個字。
完了。
靠近後,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腰,“檸檸,你怎麼跑出來了,不是說了,不能隨便下床嗎?”
江檸轉過頭,臉上掛滿了淚痕。
再沒有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吶喊,無聲得讓人膽戰心驚。
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一顆一顆,像砸在了裴知珩的心上。
他一下子抱住了她,“檸檸......”
該怎麼說?
老天,他到底該怎麼開口!
“知珩,你騙我,你說過,不會再騙我的。”
裴知珩緊緊地閉了閉眼,再睜開,眼角落下一滴淚來。
“我們的孩子,他死了,是嗎?”
他依舊抓住希望的堅持,“沒有,他好好的,只是不在這個監護室,在別的地方。”
“你別再騙我了,醫生告訴我了,他死了。”
“檸檸......”
“知珩,我們的孩子......死了......”
懷裡的身子突然一沉。
江檸再次暈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
裴知珩和葉初卿一左一右地守在床邊,兩眼均是通紅。
什麼都瞞不住了。
她什麼都知道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
床上的人再次睜開眼睛,眼神是那樣的清澈透亮,但少了很多的生機。
葉初卿驚呼,“知珩,檸檸醒了。”
裴知珩倏地起身,凳子直接倒在了地上,“檸檸,你醒了。”
“你是?”
裴知珩的心臟,猛然一縮。
葉初卿意識到什麼,忙道,“檸檸,她是知珩啊,你不認識了?”
江檸睜著兩隻無辜的大眼睛,打量了半天,“你又是誰?”
葉初卿一下子就哭出來了,“親愛的,我是你最好的姐妹,初卿啊。”
“初卿?”
“對啊,我是初卿,他是知珩,還有南楓,阿軒,還有......”
江檸搖著頭,“你說的這些人,我怎麼都不認識?”
葉初卿哭得不能自已,抓著她的手,“檸檸啊,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會不記得我們呢,我們是你最好最好的朋友,知珩是你最愛最愛的人啊。”
江檸轉頭看向裴知珩,“你叫知珩?”
裴知珩明白了什麼,痛不欲生,“嗯,我叫知珩,裴知珩,是你的老公。”
“老公?”
“是。”
“不對啊,我的老公是穆景彥啊。”
裴知珩錯愕住。
葉初卿急得按下了呼叫鈴。
醫生匆匆過來,又一番檢查後,告訴了他們結果。
解離性記憶喪失。
意思就是失去對某些時間段,事件或資訊的記憶,尤其對那些與創傷或壓力事件相關的記憶。
所以,她忘記了自己跟裴知珩的一切。
忘記了江文林。
感受到傷口的疼痛,江檸掀開了被子,撩起衣服,“我,我這是怎麼了?”
沒人回答。
因為沒人敢回答。
“為什麼我的肚子上,會有刀痕?”
裴知珩欲言又止。
“我想起來了。”
江檸的一句話,讓兩個人都抱著一絲希望異口同聲。
“你想起什麼?”
“我想起來,我跟景彥是有個孩子的,但好像沒有了,這個刀痕,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孩子留下的。”
葉初卿努力控制著情緒,“檸檸,你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你的身子太虛了。”
江檸卻問,“景彥呢?他怎麼不在這裡?”
“他......”葉初卿努力編織著謊言,“他出差了,還沒回來呢。”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很快的。”
“那我給他打電話。”
“你......”葉初卿也不知道該不該攔住。
“咦,我手機裡怎麼沒有他的電話號碼了?”
“我有。”
葉初卿錯愕地看著,穆景彥從自己的手機裡翻出了穆景彥的號碼,報給了江檸。
隨後,他離開了。
電話撥過去,是關機的。
江檸對著電話發呆,“他怎麼不接我電話?”
“他肯定在忙,我們晚點再打好不好?”葉初卿柔聲勸道。
江檸呆了呆,“嗯,好。”
“那你乖乖躺下,彆著涼了。”
“好。”
葉初卿替她蓋好了被子,實在是受不了了,找了個藉口出去了。
她找到了在樓梯間的裴知珩。
白色的牆壁上留下了紅色的血跡。
而他的指關節處,一直滲著血。
葉初卿跑去了服務檯,要了些碘伏和紗布。
回來後,拉著裴知珩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她一點點地替他擦拭著傷口,心裡止不住地疼。
“知珩,你別這樣,好不好,你要是繃不住了,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可是裴知珩啊。
一個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
為什麼要把他逼成這樣!
“初卿......”裴知珩再次落淚,“我該怎麼辦?她不記得我了......”
葉初卿忍著心痛道,“她不記得我們沒關係,我們就當跟她剛認識,我們可以從頭開始,我相信,她很快會接受我們的,而且說不定......”
“說不定她過兩天就好了,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可她,只記得穆景彥......”
男人的眼中,充滿了誰也無法理解的傷痛。
他嘶啞著嗓子,說出了一句讓人想哭的話。
“我有些希望她不要再想起來了,如果這樣能讓她過得開心一些的話,那就這樣吧......”
那就這樣吧......
葉初卿再次落淚。
老天爺!
你要不要看看,你是怎麼折磨一對有情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