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就是,剛才他被抬出去的時候,您怎麼都不挽留呢?”

莊羽淡淡的說道:“兄弟……你就是這麼對待你兄弟嗎?”

文天樓很是憤怒的說道:“莊小友,莫要逼人太甚!”

文天樓的口氣亦是頗為嚴厲,幾已聲色俱厲!

“老傢伙,你想插言還是再等會吧,因為我還沒說完呢。”

莊羽淡淡的說道:“老大人,你說那人是你的兄弟,這話真是可笑。你看那位太子姑爺,他兄弟,本少爺都不想再多說什麼……如今跟你那位太子姑爺爭那把椅子爭的死去活來的兩個人,豈不都是兄弟嗎?而且是親兄弟!”

“這親兄弟之間,你們尚且要鬥個你死我活……如今,你說這一個與你沒有血緣關係的孟求仕是你兄弟!嘿嘿……只不過,這種兄弟,比起血脈相親的親兄弟卻又如何?我現在卻又真的不很明白了!”

莊羽一聲冷笑,其實他今天來,本來就是來扯破面皮的。此刻說話,自然毫無顧忌!

從開始的我明白了,到最後的我真的不明白,赫然將場面徹底摧毀,比之孟求仕剛才的說法還要去得盡,當真再無轉圜餘地!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這個莊羽,當真是肆無忌憚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李元司此刻的臉色更是陰沉得嚇人,雙方關係徹底決裂?!

文天樓也是忍不住鬍子一顫。

要知莊羽剛才這番話,可是將李元司為太子拉攏人心的虛偽面具剝開得淋漓盡致,絲毫不留餘地!

所有人靜默了一下,突然爆發一般紛紛指責,道:“混賬,哪有你這樣說話的!該殺,實在該殺!”

“太子殿下和李大人仁慈敦厚,重情重義,怎麼會是這種人!”

“你信口雌黃汙衊老大人,汙衊老大人就是汙衊太子殿下!!”

“大膽莊羽,你一口一個太子殿下,難道你想要造反不成嗎!”

面對著四下裡洶湧的指責,莊羽並不再出聲反駁,而文天樓也沒有作聲。李元司也在看著莊羽,並不說話。

文天樓的目光是審視瞭然,而李元司的目光是慎重,鄭重,以及……一絲絲的氣急敗壞。

莊羽的目光,卻如同秋水深潭,一片平靜之餘,極盡深邃。

“羽三少,我倒是有些小覷了你。”李元司嘆了一口氣。

出人預料,在莊羽說完之後,李元司並沒有勃然大怒,第一反應,反而是嘆了一口氣。

“或者是因為從來就沒有人高看過我,李大人也未能例外,這也在情理之中。”莊羽靜靜的說道。

“但這始終是我的錯。”

李元司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懊悔,是的,就是懊悔,因為,他現在終於可以確定,莊羽……絕不是傳聞之中的那般紈絝。

一如他之前的那個猜想,莊羽非但不是沒有腦子,反而是太有腦子了!

他的諸多手段,看起來似乎是流氓行徑,肆意胡鬧,但實則每一步,都是有他自己的目的所在,每一次出招,每一句話,都是犀利之極!

雙方再無轉圜餘地,只有勝存敗亡一途。

李元司這才想到,自從莊羽走進來,那對什麼事情都是滿不在乎的態度,那故意肆意無忌的說話行事方式……無一不在提示自己,其實今天我就是來與你決裂的!

只是,在稍前那些時候局勢還是可以反轉的,畢竟那時候的氣氛還是緩和的,有餘地的。

只要自己放棄既定方針,就能緩和,就能轉圜。可是,自己竟完全沒有意識到。

一步步走到現在,自己的人終於將矛頭直接對準了莊羽,但這也同時讓莊羽直接將劍尖對準了自己。

至此,雙方再已經沒有半點緩和的餘地!

一邊的文天樓亦長嘆了一聲,他能夠明白李元司此刻心中的懊悔,那絕對是一種莫大的失落感。

想當年,莊青雲畢生行事,光明磊落光明正大,堂堂之師正正之旗,雖然是典型的絕世英雄,但仍有可能百密一疏,被人算計。

但,眼前的莊羽卻給人一種無懈可擊的感覺!

無懈可擊,這從來只出現在恭維話或者是話本小說的詞句,李元司卻在此時,將他與眼前的莊羽聯絡了起來!

莊羽沒有他父親的那種英雄情結。為達目的,他可以耍賴,可以無恥,可以猥瑣,可以下流,但也可以強勢,可以……

總而言之,他可以利用一切,來為他自己創造有利條件,確保他自己長盛不衰!

這就是李元司這一刻悚然醒悟之後,對莊羽的全新認識,總之這是一個極端危險的人!

與這樣的人為敵,殊為不智,可是如此不智的事情,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李元司看著莊羽,心中翻江倒海,終於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他身邊的文天樓,也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充滿了惋惜之意,為什麼之前就想不到呢?

若眼前之人當真就只是一個紈絝子弟,他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底氣,在巡界使大人面前橫行霸道肆無忌憚?

“莊羽,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解釋。”

李元司揮揮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幾個下人上前,將飯桌收拾下去,亦迅速離去,最終只留下文天樓在他身邊。

莊羽皺了皺眉,道:“解釋?不知你想要我給你一個什麼解釋?”

李元司呵呵一笑,這一刻的笑容竟然很平靜,道:“我需要知道,我兒李歸散之死,與你到底有沒有關係?”

他的臉上露出來幾分疲倦,以及一點點無可奈何的厭煩,輕聲道:“其實……你知道,就算你真的是一個紈絝,我也未必會放棄你……因為你身上,存在著巨大的價值……但,有時候一個男人卻會因為一些人一些事而身不由己。”

文天樓的老臉上也露出來一絲苦笑。

“尤其是……身邊有女人在干涉……而女人干涉的這件事情,正是她最切身關注的事情,也是你不得不管的事情這種時候!”

李元司嘆了口氣,道:“這種時候,如果不處理好女人的事情,之後的許多事情都將做不成……尤其是,當這個女人是你的枕邊人,而且背後勢力你還惹不起或者不能動的那種。”

莊羽很同情的說道:“我明白你說的是什麼,真的很明白。”

“所以我想要知道真相是什麼”

李元司抬頭看著莊羽,道:“我需要一個交代。”

莊羽嘿嘿一笑,尖銳的說道:“真相?所謂真相真的有意義嗎?你們何曾真的需要什麼真相,之前沒有真相,難道你們就沒有動作麼,就算是你們找到了一個認可的真相與我沒半點關係,便會放過我嗎?”

李元司默然,半晌無語。

“所以,所謂的真相,只不過是隨時可以被你們踐踏的東西罷了!”

莊羽冷笑的說道:“巡界使大人,若是我現在跟你說,人就是我殺的,你會相信我嗎?同樣的,我現在跟你說,人不是我殺的,你會相信我嗎?”

“歸根到底,無論人是不是我殺的都好,你都不會放過我,對嗎?”

莊羽冷笑一聲,繼續道:“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們到底在想什麼。但我卻知道另一件事,那就是……你們想做什麼!”

“哦?卻不知在羽三少設想中,老夫想做什麼呢?”

李元司目光逐漸的銳利起來,冷冷說道。

“你們想要做的,就是需要一個光明正大,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的理由,殺死我。並且,以這個理由,來搪塞悠悠之口!”

莊羽一陣見血的說道:“我到現在一直沒有死,只不過……是這個理由你們暫時還沒有找到而已。”

李元司搖搖頭,一陣苦笑。

“但我今天來赴這趟鴻門宴,就已經明白……恐怕這個理由,你們已經找到了。”莊羽面容冰冷,笑道。

“是的,羽少你說對了,我們確實找到了,足以應對莊青河的理由。”李元司點了點頭道。

“哈哈……”

莊羽冷笑起來,道:“只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找理由呢?”

李元司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你們之前以種種手段對付我,有理由嗎?有證據嗎?沒有吧?”

莊羽笑容譏誚,道:“但你們還是動了……偏偏殺我卻需要理由,這豈不是很諷刺?”

“正所謂,你們不需要理由,但我若是死了,我父親的部眾想要為我報仇,真的會為一個所謂的理由而不動手嗎?”

莊羽冷笑著,看著李元司的眼睛,道:“我非常相信一件事……若有人想要為我報仇的話……哪怕是當今太子……恐怕也保不住你!”

作為一個臣子的兒子,莊羽說出這句話來可說是非常的離經叛道,甚至是大逆不道。

但莊羽卻還又加了一句話上去,道:“你懂,我說的意思。所以那個理由真的有意義嗎?”

李元司皺起眉頭,目中閃過一道寒芒,是的,他懂得。

“所以,您所做的這些事情,其實是很多餘的,近乎沒有意義。”

莊羽盯著他的眼睛,輕聲道:“李大人,唯有您一開始做的事情,才可算是正確的手段。”

李元司皺眉,道:“一開始做的事情?你是說……放縱太子手下找你的麻煩?”

莊羽淡然一笑,只不過,眼中神色,卻也更加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