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風捲過黑巖谷口,發出嗚咽般的哨音,綠洲之內,卻是一片違背常理的靜謐生機。

熒熒綠苔散發著微光,碧玉般的灌木葉片上凝結著細小的露珠。

陸淵盤坐於水潭邊的岩石上,千年功力如涓涓細流,小心翼翼地感知著潭底深處那枚墨綠色的奇石——息壤碎片。

散發出的古老生命氣息,如同最堅韌的蠶繭,一層層包裹著整個綠洲,頑強地隔絕著外界天道的窺探。

勉強壓制著系統空間裡那群“祖宗”的躁動。

然而陸淵的眉頭卻越鎖越緊。

看著意識深處那個的空間:可樂罐膨脹的弧度又大了一圈,金屬罐體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薯片袋子像一隻被激怒的河豚,鼓脹欲裂,袋口邊緣甚至滲出點點可疑的油光。

玄鐵重劍的嗡鳴低沉而固執,劍身上流轉的暗芒帶著一種被禁錮的狂怒;收音機的雜音波段在詭異的“生命屏障”壓制下變得斷斷續續;而那桶泡麵,扭動得更加妖嬈了,麵餅縫隙間逸散出的奇異香氣。

讓陸淵的腸胃都產生了虛假的飢餓感……

“警告:物品活性化持續增強,生命源石遮蔽效率下降至78.3%。

預計在奇物榜正式開啟前七日,遮蔽效果將跌破臨界值。

空間束縛失效風險:高。

天機暴露風險:極高!”

系統的提示冰冷而精準,像一把鈍刀子割在神經上。

目光投向蒼穹。

透過綠洲上方扭曲的蜃氣,那金色的天幕依舊高懸,巨大的倒計時數字如同燃燒的烙鐵,灼燒著整個世界的眼球——【距奇物榜開啟:二十九天】。

時間不多了。

被動地躲藏,在這越來越強的內外壓力下,無異於坐以待斃!

系統空間裡那些玩意兒一旦衝破束縛,暴露在天道金榜的掃描下,後果不堪設想。

屆時,別說這綠洲,恐怕連葬神戈壁這個死亡之地都會被蜂擁而至的貪婪撕碎。

一絲狠厲,悄然爬上陸淵的眼底。

“狗天道!”

“想把我架在火上烤是吧?”陸淵低聲自語,聲音在空曠的綠洲裡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好!那就玩!”

緩緩抬起右手,指尖一點微弱卻無比精純的光芒亮起。

那是山河社稷圖的印記,心意沉入其中,勾連著那方承載了千年積累、此刻卻如同火藥桶般的系統空間。

“既然你們這麼想出來……既然全天下都這麼想看奇物……”陸淵嘴角勾起一抹的弧度。

“那就……放幾個出去透透氣!”

…………

外界。

如今整個天下的尋寶狂潮,已然演化成一場席捲每一個角落的饕餮盛宴與殘酷掠奪。

秦國。

函谷關以西,某個邊陲小鎮。

“哐當!”

破舊的院門被粗暴地踹開。

“奉王命!徵繳奇物祥瑞!”幾名身著黑色皮甲、腰佩短刀的秦吏如狼似虎地衝了進來,後面跟著兩個眼神麻木計程車卒。

為首的小吏手中拿著一卷蓋著鮮紅郡守大印的帛書,趾高氣揚。

院中一位頭髮花白的老鐵匠,驚惶地護住身後爐火旁一個用破布蓋著的物件。

“軍爺!軍爺!”

“小老兒家中只有幾把破鋤頭,實在沒什麼奇物啊!”

“滾開!”小吏一把推開老鐵匠,目光貪婪地落在那破布蓋著的凸起物上。

猛地掀開破布——裡面是一柄造型奇古、佈滿螺旋雲紋的青銅短劍,劍身黝黑,隱隱透著一絲寒意。

“還說沒有?!此物形制古怪,定為古物!收走!充公獻於大王!”

小吏不由分說,一把奪過。

“軍爺!不能啊!那是我祖上……”

“嗯?”小吏眼神一厲,手按刀柄。

“隱匿不報,按律當斬!”

“你想試試?”

老鐵匠看著被奪走的祖傳之物,那是他爺爺的爺爺在古戰場撿到的唯一遺物,絕望地癱倒在地,渾濁的老淚無聲滾落。

秦吏們拿著短劍,揚長而去。

只留下滿院狼藉和那壓抑的哭聲,類似的場景,在秦國治下的每一個郡縣,每一日都在發生。

黑冰臺的影子無處不在,告密者賞格誘人。

尋常百姓家中稍顯古舊或奇特之物,皆在獻奇之名下被強行徵走,民怨在沉默中堆積,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

楚國,雲夢大澤深處。

水汽瀰漫,瘴癘滋生。一艘造型奇特、船首雕刻著巨大陰陽魚圖案的樓船,無聲地破開濃綠的水面。

船頭,少司命一襲紫衣,靜立如畫,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拂過懸浮在身前的一面青銅古鏡——水月鏡。

鏡面並非映照人影,而是如同水波般盪漾著,映出下方幽深澤水中的景象:扭曲的水草、遊弋的怪魚、沉沒的朽木……以及,水底淤泥深處,一塊散發著微弱七彩毫光的奇異鵝卵石。

“水部弟子,下潛。”少司命的聲音空靈得不帶一絲煙火氣。

兩名精壯的水部弟子口含避水珠,毫不猶豫地躍入渾濁腥臭的澤水。

片刻後,一人浮出水面,手中高舉著那塊七彩石,臉上帶著興奮,正想說什麼。

下一秒,渾濁的水面猛地炸開!

水桶粗細、佈滿暗綠色鱗片的巨鱷破水而出,佈滿獠牙的巨口閃電般咬向那名弟子。

“噗嗤!”

血光迸現!

慘叫聲戛然而止,巨鱷叼著半截殘軀沉入水中,只留下大片擴散的血汙和那塊跌落船板的七彩石。

少司命的目光甚至沒有一絲波動,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染血的石頭:“收好。繼續搜尋。”

樓船碾過猩紅的水面,駛向大澤更深處。

為了尋找可能蘊含天地靈機的奇物,陰陽家的觸角伸向了最險惡的秘境,代價是門下弟子的累累白骨。

…………

魏國,新鄭舊地(原韓國都城)。

昔日繁華的街市,如今籠罩在一種緊張而狂熱的氣氛中。

酒肆茶樓,處處都在談論著奇物榜。

“聽說了嗎?”

“城西張屠戶家祖傳的殺豬刀,昨晚突然放紅光,被信陵君的門客朱亥大人用十金買走了!”

“十金?!我的老天!”

“早知道我家那把切菜的舊刀也拿出來曬曬月亮了!”

“切!你那破刀?”

“朱亥大人要的是真傢伙,據說城南破廟裡有個瘋乞丐,抱著個會發光的破瓦罐當寶貝,被人搶了,連命都丟了……”

“噓…小聲點!看到那邊幾個帶刀的沒?像是信陵君府上的遊俠,專盯著生面孔…”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也必有亡命之徒和姦猾騙子。

新鄭的街頭巷尾,每天都有關於奇物的離奇傳聞和血腥爭奪。

朱亥魁梧的身影如同移動的鐵塔,在幾家殘存的鑄劍鋪和古物店間出沒,身後的隨從捧著沉重的木箱,裡面是黃澄澄的金餅和染血的布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