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樓上傳來熟悉的音樂聲。

聽到這音樂,面前的女鬼一下子愣住了。

這熟悉的旋律——

這是她曾經親手教學生彈奏的樂曲啊。

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接著那張醜陋的臉上露出極度悲傷的神情。

“嗚嗚嗚……”

她捂著臉,腐爛的淡黃色油脂不斷從指縫間掉落,在地上散發著惡臭。

自己——

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她原本是位音樂老師,卻在那次意外之後,變成了這樣。

永生永世被困在這裡,以這副醜陋的模樣示人。

直到此刻聽到曾經學生彈奏的音樂,才如夢初醒。

“要是當時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這一切還會發生嗎?”

……

張凡都已經做好等死的準備了。

可是,可是!!

他氣呼呼地望向天花板,心裡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彈琴的就是樓上那個小蘿莉鬼。

但你說你,在這節骨眼上彈什麼琴啊!

張凡氣得不行,恨不得立刻衝上去,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小蘿莉。

樓上傳來的音樂還在悠揚迴盪,這次彈的不是張凡之前彈的《致愛麗絲》。

而是另一首,類似民間小調的曲子。

節奏歡快,聽起來也很好聽。

可——

大姐,你可是厲鬼啊!

咋就這麼容易被破防了呢?

聽著面前鬼物夾雜著嗚咽的哭聲,張凡感到無比無奈。

以前有句話叫:“寧要鬼哭,不聽鬼笑。”

鬼一笑,就意味著要殺人。

此刻,張凡倒是希望面前的鬼物能笑一笑。

“要不,給她講個笑話?”

但稍微琢磨了一下,張凡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念頭。

這也太丟人了。

隨著樓上的音樂漸漸停下,面前的鬼物似乎從痛苦中回過神來。

又變回了之前那副恐怖的樣子。

不過,之前被張凡激出來的憤怒,已經完全消失得乾乾淨淨。

媽的,樓上那個小蘿莉,你給我等著!

張凡心裡惡狠狠地想著。

面前的女鬼,一直盯著張凡,眼神裡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最後,她從自己身體裡掏出一張紙條。

遞給張凡,然後誠懇地說:“你音樂造詣很高,能彈一曲嗎?”

嗯?

她怎麼知道自己音樂造詣高呢?

張凡接過紙條,剛要開啟,卻被面前的女鬼制止了。

“等會兒再開啟,給我留點面子行不?”

此刻,她神志似乎格外清醒,一點都不像是鬼物,彷彿人性正在她身體裡慢慢迴歸。

說實話,直到現在,張凡還是一頭霧水。

這副本,稀裡糊塗就發展到這一步了。

從一開始自己辱罵眼前的鬼物,鬼物發怒,樓上小蘿莉突然彈琴。

到面前的女鬼像是頓悟了一樣,甚至神志都變得清醒起來。

但張凡心裡清楚,這種清醒,意味著它們在世間的時間不多了。

“彈什麼?”

“關於送別的。”

說話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凡感覺她的身體好像變小了一些。

教室裡面,有一架比較老舊的鋼琴。

是那種需要腳踩踏板的。

張凡坐了上去。

畢竟自己剛才那麼罵過這隻女鬼,現在給她彈一曲,也算是彌補一下。

稍微醞釀了一下情緒,隨後,他用富有磁性的嗓音,緩緩唱道: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伴隨著這略帶離愁、悠揚的歌聲在屋內緩緩響起,原本屋內陰森恐怖的氛圍彷彿被淨化了一般,竟變得格外和諧。

這首歌,僅僅聆聽,它的腦海中彷彿就浮現出一幅畫面。

“長亭,古道,芳草。”

友人在古道上彈奏著送別之曲,而當聽到後面兩句時,這種離愁瞬間濃烈了幾分,還夾雜著一種難以言表的不捨。

不止是女鬼,直播間裡的人們聽到這首歌,心裡就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

那種無法宣洩的愁緒,那種與老友分別的感受,全都被這首歌激發了出來。

“不知道為啥,聽這首歌心裡堵得慌。”

“既有不忍,又很堅決,滄桑與絢爛同在,就彷彿是夕陽西下,老友即將分別,遙遙傳來歌聲。”

“淚目了,我想起了曾經分開的發小。”

“這首歌,詞寫得真是絕了!至少也是能千古傳唱的好詞!”

……

女鬼一臉迷茫,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幅畫面。

“視之不見,聽之不聞,這就是代價嗎?”

一滴晶瑩的淚珠,緩緩從她眼角滑落。

緊接著,她伸出手,朝著張凡的方向,似乎想要抓住什麼。

可就在下一刻。

她的身體如瓷器般破碎散落,一道濃郁的黑煙從她體內飄散而出。

一曲終了,張凡將目光投向手中的紙條。

展開,鋪平。

“校長這樣做,是對法律的蔑視,我很難想象一個學歷如此之高的人,竟會有這般荒唐的念頭,信仰本身沒錯,但不應該……”

後面的內容被塗改掉了,張凡接著往下看。

“……我被孤立了,我知道他們為什麼躲著我,可這不應該啊,我做的事都是正確的。”

再往下看,就只剩四個字。

“我妥協了,最後再為她彈一曲送別!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胡芳芳”

每個稍微高階點的鬼物身上,似乎都帶著一些資訊,這讓張凡感覺像是在玩恐怖遊戲。

而且,還有件事挺奇怪。

當他撿起最初顧曉夢的紙條時,任務進度直接推進了百分之十,可後面兩張紙條卻沒給他帶來任何進度變化。

也許是顧曉夢比較厲害?

畢竟是紅衣厲鬼。

目前一共有三張紙條,分別來自顧曉夢、柳春生,還有現在的胡芳芳。

從她們留下的資訊能推斷出,這座學校以前似乎發生了一件重大的事,之後才形成了這個詭境。

並且,這三個人都捲入了其中。

同時,張凡還想到一個問題,這位提到的校長,會不會也變成了厲鬼?

要是真是這樣,那這位校長至少也是紅衣級別的。

到時候,肯定能取自己性命。

不過,現在還不清楚校長在哪裡。

當然,他心裡隱隱有個猜測。

或許這位校長,就在那打不開的三樓。

所以,張凡決定——

繼續去“炸”教室,繼續作死。

就在他準備出門時,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向臺下的鬼物。

臉上露出笑容。

“凡哥笑了,我去,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難道凡哥又要開始宣傳了?”

“厲害啊,以後凡哥會不會在詭境裡建立一個鬼國?”

“要是這樣,那可就太有意思了,要知道,這些詭境裡的選手遲早會碰面。

到時候其他國家的選手一來,發現凡哥直接建立了鬼國。

一人面對成千上萬的鬼物,光想想就有趣。”

“好傢伙,你這麼一說,我都有點興奮了。”

“不過,也不是沒可能,要知道,之前的黑衣鬼、紅衣鬼,對凡哥都有特殊的感情,在它們的幫助下,建立鬼國還真說不定能成。”

張凡先在教室裡掃視一圈,被他目光掃到的鬼物都嚇得瑟瑟發抖,紛紛低下頭。

“你們每個鬼物,是不是都感覺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張凡開口,聲音響亮得如同雷霆貫耳。

“那是因為你們沒有衡量價值的貨幣,沒有需求,沒有需求就沒有供應,當一個沒有需求、供應和生產的世界出現,你們自然就會感到虛無。”

什麼是供應?什麼是貨幣?什麼又是需求?

它們不懂這些,但張凡說的有一點它們明白,就是虛無。

沒日沒夜地重複著同一件事,讓它們不知道自己是誰、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