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焚塔內

海波東的腳步，在踏入迦南學院內院的那一刻，便徹底沉寂了下來。他不再是那個在漠城慵懶度日的地圖商人，也不是那個在黑角域翻雲覆雨的神秘斗篷人，更不是曾經威加瑪帝國的冰皇。

此刻，他只是一個名為“巖梟”的特招生，一個走了天大運氣，靠著長輩餘蔭才得以進入這片聖地的普通大斗師。

這是他為自己設定的身份，也是他即將完美演繹的角色。

很快，一名身穿內院導師服飾的中年人便迎了上來。他審視地打量了海波東一番，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顯然是韓楓打點過的“關係”。

“有勞導師。”海波東微微躬身，聲音沙啞，姿態謙卑。

中年導師不再多言，轉身帶路。一路上，無數充滿好奇、探究甚至嫉妒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來。迦南學院內院，每一個名額都珍貴無比，是透過血與火的競爭才換來的。一個氣息平平的大斗師，竟能直接進入天焚煉氣塔，這在許多學員眼中，無疑是一種褻瀆。

海波東對這一切視若無睹，他只是低著頭，跟在中年導師身後，如同一塊被捲入洪流的石頭，不起眼，卻也堅硬。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燥熱與壓迫感，撲面而來。

他體內的《玄冰訣》鬥氣，本能地產生了一絲抗拒，彷彿遇到了天生的宿敵。海波東心念微動，立刻將這絲抗拒強行壓下，甚至刻意放開一絲防禦，讓那股燥熱侵入體內，臉上隨之浮現出一抹因不適而產生的蒼白。

這一切，都完美地符合一個初來乍到的冰屬性大斗師的正常反應。

“進去吧。”中年導師將他帶到塔底的入口，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離去，顯然不認為他能鬧出什麼動靜，“記住，量力而行，若是承受不住，便立刻退出來，死在裡面，學院可不會為你收屍。”

海波東再次道謝，然後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了那扇彷彿巨獸之口的漆黑大門。

彷彿從冰天雪地瞬間墜入了火山熔爐！

外界的燥熱與塔內相比，簡直是清風拂面。甫一進入，一股狂暴無匹的火焰能量便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空氣中瀰漫著硫磺與火焰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嚥燒紅的鐵砂。

塔內空間極大，第一層的石臺上，盤坐著數百名學員，他們一個個面色通紅，汗如雨下，正咬牙切齒地抵抗著心火的侵蝕，並試圖將其煉化。

海波東沒有停留，徑直走向通往第二層的樓梯。

他的舉動，再次引來了一些注意。

“呵，又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第一層都還沒適應，就想去第二層？”

“看著面生得很，恐怕是哪個長老的關係戶吧，實力這麼弱，上去不是找死麼？”

低低的議論聲傳來，海波-東充耳不聞。

踏上第二層，壓力陡然倍增。這裡的火焰能量更加精純，也更加狂暴。盤坐在此地的學員，實力普遍都在鬥靈級別，人數也少了很多。

海波東目光掃過全場，最終在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裡停下。那裡能量流相對混亂，鮮少有人選擇。他緩緩走過去，盤膝坐下，完美地融入了這數百名掙扎修煉的學員之中。

他閉上了雙眼，開始了自己漫長的“等待”。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急切地去吸收煉化那狂暴的“心火”，而是將九成九的心神，都用在了壓制與偽裝之上。他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體內的玄冰斗氣，讓其模擬出一種艱難抵抗、緩慢吸收的假象。

而他僅剩的那一絲心神，卻化作一張無形的靈魂之網，悄無聲息地鋪散開來，感受著整座煉氣塔的脈搏。

時間，一天天過去。

第一天，第二天，風平浪靜。

第三天，海波東敏銳地感覺到，塔內那股狂暴的火焰能量中，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憤怒”與“不甘”。它不再是純粹的能量體，而更像一頭被囚禁了千百年的兇獸，在發出無聲的咆哮。

第四天，這種“憤怒”愈發明顯。第二層的數名學員在修煉中，突然無故心神大亂，噴出一口鮮血，狼狽地退出了修煉狀態。塔頂，幾道強大的長老氣息一閃而逝，顯然是下來巡查，但並未發現異常的根源。

第五天，第六天……

整座天焚煉氣塔，都開始瀰漫起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氣息。就連那些神經最大條的學員，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塔內的“心火”變得極不穩定，時而溫順如羊，時而狂暴如虎，修煉的效率大減，走火入魔的風險卻劇增。

越來越多的學員選擇暫時離開，整個第二層變得空曠了許多。

而海波東，依舊靜靜地坐在那個角落裡，如同一尊最虔誠的雕像，一動不動。

他的內心，卻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快了……”

他能感覺到，塔底那頭被囚禁的“兇獸”，已經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它的每一次撞擊，都讓整座塔的封印核心，發出一陣陣肉眼不可見的悲鳴。

第七日，黃昏。

海波-東依舊閉著雙眼，但斗篷下的嘴角，卻悄然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看”到，塔頂之上，蘇千那浩瀚如海的鬥宗氣息，已經凝聚到了頂點，如臨大敵。數十名內院長老，也已各就各位，將塔頂的封印核心團團圍住。

他們在等待，等待著那場註定會到來的衝擊。

然而，他們都不知道，在這場即將上演的驚天大戲中，混入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觀眾”。

而這個觀眾，早已買好了前排的票，只等著在最混亂的時候，拿走屬於自己的那份“紀念品”。

就在此時——

“吼——！！！”

一聲不似任何生物所能發出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憤怒咆哮，猛地從煉氣塔的最深處，轟然爆發！

緊接著，整座天焚煉氣塔，連同其下方的整片大地，都開始劇烈地、瘋狂地顫抖起來！

轟隆隆——！

塔壁之上，無數用來加固封印的符文鎖鏈，在一瞬間崩斷了近半！狂暴到無法形容的無形心火，如同掙脫了枷鎖的遠古魔神，以一種毀天滅地的姿態，從塔底瘋狂地向上席捲而來！

暴動，開始了！

第二層內，僅剩的數十名學員瞬間被這股突如其來的衝擊掀飛，驚恐的尖叫聲、絕望的呼救聲響徹一片！

混亂之中，海波東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雙冰藍色的瞳孔中，沒有絲毫的驚慌與恐懼，只有獵人看到獵物踏入陷阱時，那冰冷、專注，而又興奮的光芒。

時機，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