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沐白眼神陰沉的看著這一幕,卻只是一言不發。

帳內諸將齊聚,人人盔甲在身,神情肅穆。

一個身材魁梧,絡腮鬍子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壯漢,正站在巨大的沙盤前。

此人正是要塞的副將,朱大膽。

他曾是戴沐白的堅定擁護者。

然而,戴沐白近期的表現,實在是太過拉胯,讓他失望透頂。

先是輕敵冒進,折損了白虎營的精銳。

接著又在城頭,被一個只有一環的戴天麒一拳擊飛,顏面盡失。

這樣的統帥,如何能帶領他們打勝仗?

相反,是戴天麒。

多虧了他數次神出鬼沒的夜襲,燒燬了敵軍大量的糧草,才讓天鬥帝國的大軍陷入了困境,勉強將要塞守住。

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朱大膽是個粗人,心裡想什麼,臉上就寫著什麼。

他如今看向戴天麒的眼神裡,滿是毫不掩飾的欣賞。

“諸位!”

朱大膽一巴掌拍在沙盤上,震得木屑紛飛。

“剛剛收到的最新線報!”

“天鬥帝國那幫孫子,因為糧草不濟,已經撐不住了!斥候親眼看到他們後方營地有拔營的跡象,這是準備要撤了!”

帳內頓時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

“太好了!”

“總算把這群餓狼給熬走了!”

朱大膽卻把眼一瞪。

“走?”

“想就這麼走了?沒那麼容易!”

他粗壯的手指在沙盤上重重一劃。

“弟兄們,咱們苦守了這麼久,死了那麼多袍澤,現在就是報仇的時候!”

“這是一個打一個天大的勝仗的絕佳機會!”

他的聲音慷慨激昂,充滿了煽動性。

“我的計劃是!”

“派一支精銳的奇襲部隊,輕裝簡行,趁夜色繞過他們的主力,直插他們後方三十里的葫蘆口!”

他手指點在沙盤一處狹窄的谷地。

“這裡是他們撤退的必經之路!只要我們堵住這裡,他們的退路就被徹底切斷!”

“而我們寒鐵要塞的主力,則傾巢而出,從正面發動總攻!”

“前後夾擊,甕中捉鱉!”

朱大膽的眼中迸發出興奮的光芒。

“一旦成功,天鬥帝國這十萬大軍,就算不被我們全殲,也得被打斷脊樑骨!”

“到時候,咱們寒鐵要塞,至少能換來五年的安寧!”

整個大帳內,所有將領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此事……

一旦功成,便是潑天的大功!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朱大膽身上,等著他指派那個最關鍵的奇襲部隊統帥。

“這支奇襲部隊,乃是重中之重!”

朱大膽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了角落裡一個身影上。

戴沐白。

雖然他剛剛打了敗仗,可他畢竟是二皇子,更是白虎營的統帥。

於情於理,這建功立業的機會,都該先問過他。

“二皇子殿下!”

朱大膽沉聲道。

“這支奇襲部隊,關係到我寒鐵要塞十萬將士的生死存亡,更關係到此戰的勝負!”

“末將斗膽,想請殿下親自率領這支精銳,直插葫蘆口!”

大帳內,瞬間一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轉向了戴沐白。

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只要拿下,足以洗刷之前的一切恥辱,甚至功勞更大!

誰知,戴沐白卻緩緩搖了搖頭。

“朱副將,多謝你看得起我。”

“只是,我剛剛兵敗,損兵折將,有愧於父皇重託,已是戴罪之身。”

“如此重要的任務,我……我實在是沒有把握,不敢再拿將士們的性命去冒險。”

這番話,讓不少將領都微微一愣。

二皇子殿下,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謙遜了?

朱大膽也皺起了眉頭。

“殿下,這……”

戴沐白擺了擺手,不等朱大膽說完,話鋒一轉。

“不過。”

“我雖然沒有這個本事,但我心中,卻有一個最佳的人選。”

他的目光,越過人群,精準地落在了戴天麒的身上。

“戴天麒!”

“他率領黑豹營,屢次夜襲敵軍後方,燒燬了天鬥帝國無數糧草。”

“要論對敵軍後方地形的熟悉,對奇襲戰術的運用,在座的各位,包括我,恐怕都無人能出其右。”

“由他來率領這支奇襲部隊,才是此戰致勝的關鍵!”

“我戴沐白,心甘情願為他掠陣!”

這番話說得是義正言辭,大義凜然。

彷彿他真的是在為整個戰局考慮,毫無半點私心。

朱大膽徹底震驚了。

他呆呆地看著戴沐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送上門的天大功勞,戴沐白居然不要?

還要推給那個把他臉面都踩在地上的三皇子?

這還是那個睚眥必報的二皇子嗎?

但他轉念一想,戴沐白說的,句句在理。

除了戴沐白,整個寒鐵要塞,確實沒有比戴天麒更合適的人選了。

數次夜襲的成功,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

朱大膽是個粗人,想不通其中的彎彎繞繞,只覺得戴沐白的推薦很有道理。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戴天麒。

“戴營尉!”

“二皇子殿下舉薦你,你,可敢接下這個九死一生的任務?!”

戴天麒從佇列中走出,神色平靜。

他沒有看戴沐白,只是對著主位上的沙盤抱了抱拳。

“末將,領命!”

兩個字,擲地有聲,不帶絲毫猶豫。

“好!”

朱大膽一拍大腿。

“我給你三千精銳!皆是輕裝簡行,隨你出發!”

戴沐白看著這一幕,低垂的眼簾下,嘴角勾起一抹陰狠至極的弧度。

只有一道幾不可聞的喃喃聲,消散在帳內嘈雜的議論聲中。

“戴天麒……”

“葫蘆口,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你就……等死吧。”

……

夜色深沉。

戴天麒的營帳內,燭火搖曳。

朱竹清坐在床沿,看著正在卸甲的戴天麒,秀眉微蹙。

“天麒,你真的接下了奇襲葫蘆口的任務?”

“嗯。”

戴天麒將頭盔放到架子上,隨口應道。

“是戴沐白舉薦你的?”

朱竹清追問道。

戴天麒動作一頓,轉過身,看到了她眼中的憂慮。

“是。”

朱竹清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

“這不對勁。”

“戴沐白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他向來爭強好勝,為了功勞不擇手段。”

“像奇襲葫蘆口這種能立下不世之功的機會,他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地讓給你?”

“他一定是想耍什麼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