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陳雯雯，我喜歡你

濱海市的夏夜，暑氣未消。一家名為“蜀香沸騰”的川菜館內，人聲鼎沸。二樓靠裡的一個包廂，門楣上掛著“聽雨軒”的雅號，屋內熱火朝天。

巨大的圓桌中央，一口紫銅九宮格火鍋正咕嘟咕嘟地翻滾著猩紅滾燙的湯底，濃烈的花椒與辣椒混合的辛香霸道地充盈著整個空間，燻得人頭皮發麻又口舌生津。蒸汽氤氳，模糊了對面人的臉，卻讓情緒更加直白地蒸騰起來。

厚重的雕花木門無聲洞開，彷彿開啟了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幾名侍者魚貫而入，身著剪裁一絲不苟的深色西裝，白手套纖塵不染，如同執行某種古老儀軌的祭司。

他們步伐沉穩，肩扛著覆蓋猩紅綢緞的沉重託盤，那綢緞色澤沉鬱，如同凝固的血液，在包廂水晶吊燈迷離的光線下，流淌著不祥又奢靡的光澤。

托盤被無聲地安放在預留的中央空地上，侍者們旋即垂手肅立，如同塑像，空氣裡只剩下火鍋底料倔強的沸騰聲，以及一種被精心營造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搞什麼名堂？”角落裡嘀咕了一聲。

主位上的趙孟華此刻緩緩起身，嘴角噙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發出一聲刻意的輕咳，彷彿舞臺的暗號，瞬間成為全場的焦點。趙孟華步履沉穩地走向第一個托盤，手掌握住猩紅綢緞的邊緣，猛地一掀——

一片沁骨的寒霧驟然瀰漫開來，帶著凜冬的氣息，瞬間壓下了火鍋的燥熱，在灼熱的空氣中撕開一道清涼的裂痕。

霧氣散逸處，托盤上的景象攝人心魄：那是一艘由整塊剔透寒冰雕琢而成的微型帆船，船體線條流暢而凜冽，冰船之上，是當季頂級鮮果堆砌的豐饒之島。

飽滿欲裂的日本晴王葡萄，綠如翡翠；鮮紅如血的澳洲車厘子，光澤誘人；嬌豔欲滴的草莓，甜欲芬芳。更令人咋舌的是，在果肉堆疊的縫隙間，竟隨意散落著一堆渾圓飽滿的黑色魚子醬，墨玉般的光澤將奢華的意味推向極致。

船畔，幾小碟米其林餐廳特供的手工冰淇淋球，如同雪域之巔的冠冕，散發著矜持的冷香。

“冰船！天哪！”女生中爆發出難以抑制的驚呼。

“嘶……晴王？還有魚子醬當點綴？”一個深諳此道的男生倒吸一口涼氣，聲音裡滿是難以置信的震動，“光是這冰雕……就是件藝術品了。”

“那冰淇淋……是PierreHerméParis的標誌！”有人認出了品牌，語氣帶著朝聖般的確認。

趙孟華嘴角微揚，享受著眾人的驚歎，走到第二個托盤前，再次掀開紅綢。

這一次，是一個設計極其精巧、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水晶音樂盒”。

音樂盒的主體是純淨的水晶，底座鑲嵌著細密的碎鑽。當趙孟華輕輕觸碰開關，悠揚的古典音樂流淌而出，音樂盒中央，一個由永生玫瑰精心製作的小巧心形緩緩旋轉。

在包廂燈光的折射下，水晶與碎鑽的光芒交織，浪漫而精緻，又不失格調。

“天啊，好漂亮……”幾個女生眼睛都亮了，這種精緻浪漫的禮物顯然更戳中她們的少女心。

趙孟華沒有停留，徑直走向第三個，也是最大的一個托盤。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再度掀開了紅綢。

沒有金光，沒有鮮花。

只有一個印著Tiffany的方形絲絨盒子靜靜躺在那裡。

盒子裡面放著一條設計簡約卻極又耀眼的鑽石手鍊。

主鏈由鉑金打造，中間鑲嵌著一顆大小適中但淨度、切工都極佳的鑽石，在燈光下折射出璀璨而內斂的火彩，如同夏夜的星辰。

整個包廂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火鍋的“咕嘟”聲和若有似無的音樂盒旋律。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條手鍊上，然後又齊刷刷地轉向趙孟華，最終，聚焦在陳雯雯的身上。

“今天本來是我們文學社聚餐的日子，但有些話，我憋在心裡很久了，借這個機會我想一吐為快。”

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

“陳雯雯，從高一開學的第一天，你坐走廊長椅上看《情人》，陽光落在你頭髮上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完了。我告訴自己，此生我非這個女孩不娶。”

“哇哦！”底下響起了起鬨聲。

趙孟華滿意的笑笑，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喜歡安靜，但今天，我只想把最好的都拿給你。”他指了指托盤上的東西，“這些算不上什麼浮誇的東西，我只是覺得，這樣的光芒，才配得上現在的你。”

他微微彎下腰，靠近陳雯雯，拿起首飾盒，遞到女孩的面前。

“陳雯雯，我喜歡你，也不想再藏著掖著。做我女朋友，好嗎？”

“哇啊——！”

短暫的寂靜後，驚呼與起鬨瞬間炸開。不知是誰先喊起來：

“在一起！在一起！”

緊接著，更多聲音匯成一片，整齊劃一地拍打著空氣：

“女主角！上臺！女主角！上臺！”

有的目光、所有的熱情，此刻都聚焦在聚光燈下，匯聚在趙孟華和陳雯雯的身上。

此時所有人都忘卻了角落的路明非，在這浪漫的表白之下，趙孟華和陳雯雯成了當之無愧的主角！

就連那些原本對趙孟華不甚瞭解的人，也開始紛紛跟著起鬨，加入這吶喊的浪潮。

沒辦法，趙孟華家世出眾、樣貌英俊，此刻的排場與心意，實在“給”得太多了。

陳雯雯坐在那裡，沒有一絲笑意，臉上的血色褪去，只餘下一片蒼白。

她沒有看那冰船上的魚子醬，沒有看那旋轉的永生玫瑰心，也沒有看趙孟華的眼睛，以及他手中那光芒奪目的手鍊。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角落裡的路明非，見男孩並無異色，方才鬆了一口氣。

其實，路明非表面的淡然不過是偽裝，他在內心不斷告誡自己：不要貿然闖入女孩的生活，那樣對誰都不好。

幾秒鐘的沉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然後，陳雯雯輕輕搖了搖頭，動作幅度很小，卻清晰可見。

“趙孟華，謝謝你的心意，很用心，也很…破費了。但是，”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語，最終選擇了最直接也最傷人的語句，“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說完女孩溫柔的把目光投向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