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來自深淵的夢境迴響

沒錯，昂熱只需要確保這把刀握在自己手中，不會被加圖索家族或者其他勢力輕易拉攏就夠了。楚子航的表現，無論是能力還是心性，都讓他很滿意。

這就足夠了。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或者說，他相信那個把楚子航託付給他，並最終消失在雨夜裡的那個男人——楚天驕的眼光。

楚子航站了起來，微微頷首：“明白。”

沒有多餘的言語，隨後轉身，背影融入門外走廊的光影之中。

昂熱獨自坐在寬大的座椅裡，拿起雪茄，點燃。他望著窗外學院古老的尖頂，臉上那抹嘲諷逐漸化作一絲深邃的笑意，對著虛空低語：

“就憑他們也想要架空我這把老骨頭？呵，棋盤才剛擺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他頓了頓，聲音小得幾不可聞，“你拜託我的事情，我完成了。”

辦公室厚重的陰影深處，彷彿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就如同嘆息般的回應：

“謝謝。”

聲音轉瞬即逝，彷彿只是光影的錯覺。

......

“雯雯，撐住……我馬上就帶你去醫院！雯雯……”

路明非在黑夜中掙扎，穿梭，徘徊。

“哥哥……哥哥……”一個聲音穿透了死寂的黑暗，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腦海，帶著孩童特有的清亮，卻又蘊含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緊迫。

路明非猛地一顫，頭皮炸起一陣刺麻！

“哥哥，你還想繼續沉睡下去嗎？”那聲音近在咫尺，帶著一種蠱惑般的哀傷。

“哥哥，看吶！”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興奮，“我們的王座！它在向我們招手！”

誰？！哥哥？

誰是你哥哥！

路明非的意識一片混亂。

我可沒有這麼小的弟弟，哪來的小鬼！走開！

“哥哥，你都忘記了嗎？”那聲音陡然變得淒厲，如同夜梟的悲鳴，撕扯起黑夜。

“那麼多年的輾轉反側！那麼多個世紀的徹夜難眠！那些竊賊！他們偷走了！偷走了我們的權與力！你全都忘了嗎，哥哥——！”尖嘯聲在虛空中迴盪，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和無盡的悲涼。

“什麼亂七八糟的權與力？你一個小孩子哪來的權與力。”路明非不耐煩的反駁道，試圖將這惱人的聲音甩開，在虛無中艱難地邁步。

“哥哥……他們……來了。”

他們？誰？來幹嘛？

跟我有什麼關係！

路明非無情地吐槽，只想擺脫這沒完沒了的糾纏。

“他們……”聲音傳來了絕望的哭腔，嗚嗚咽咽，“他們當然是來奪走我們的權與力的，哥哥……你的，我的，我們所有的……都被那些竊賊拿走了……”自稱“路鳴澤”的存在似乎在哭泣。

路明非“看”去，那聲音的源頭似乎是一個小男孩，懸浮在無光的虛空中。他的臉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神一片空洞。

那哭聲聽起來撕心裂肺，可那張臉上卻找不到絲毫傷心的痕跡，反而呈現出一種近乎獻祭般的柔順。

“我們都是餐桌上的菜，而他們就是食客，哥哥，我們要被吃掉了。”

傻逼吧！小孩子懂什麼傷心？路明非嗤之以鼻，帶著一種憊懶。

“他們要吃？那就讓他們吃唄！反正……我們總會回來的。”路明非不自覺的冒出這句話。

“哥哥！”小男孩的聲音瞬間充滿了卑微的希冀，“那你回來的時候……會帶上我嗎？”

“帶上你？”路明非的語氣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棄，“我是去戰鬥！去拼命！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不是去玩過家家捏泥巴！帶個小鬼頭拖後腿嗎？”

“那……”小男孩平靜得可怕，“哥哥，你……吃了我吧，吃了我，我們就可以並肩作戰了。”

“吃了你？！”路明非愕然，意識都凝滯了一瞬。他“打量”著那個蒼白精緻的小人兒，“你長得倒是不賴，可我幹不來這吃人的勾當！”

他煩躁地揮了揮手，想把這詭異的提議連同這煩人的小鬼一起驅散。

“哥哥，”小男孩的目光驟然變了！不再是空洞和柔順，而是燃燒起一種熾烈到極致的神性光輝，帶著俯瞰眾生的威嚴與不容置疑的誘惑，“我是龍！來吧，吞噬我！你將——君臨天下！”

“君臨天下？”路明非的聲音裡充滿了荒誕和不耐煩，“沒興趣！累死累活管那麼多人幹嘛？我還是覺得……和你玩玩過家家比較有意思。這是我一個人的戰爭。”

“哥哥……”小男孩眼中的神光微微黯淡，歪著頭，用孩童般天真的語氣問出最殘忍的話語，“那……我能吃了你嗎？”

“吃了我？！”路明非這次是真的有點惱了，“吃了我誰陪你玩？！笨蛋！”

他頓了頓，用一種近乎語重心長的口吻說教道：“聽著，小鬼！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不是什麼權與力！是親情！親情！你懂不懂？！”

“親情？”小男孩的眼神裡浮現出的困惑，“可那……不是人類才有的東西嗎？我們……可是龍啊。”

哎呀！我也是蠢！

跟一個小龍崽子講親情？這不就是對牛彈琴嗎？！

不過路明非還是循循善誘，“龍？龍……就更應該重視親情了。想想看，在那些動輒百萬年、冰冷又漫長的孤獨歲月裡……”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夾雜著洞悉宿命的蒼涼與溫柔，“我們……可能就是彼此……唯一的慰藉了。”

他語重心長的說道。

小男孩不再說話，無厘頭的冒出了一句——

“我走了，夕陽，照顧好自己。”

夕陽是誰？

莫名其妙！

對了！

剛才只顧著和這個小鬼頭糾纏，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

外界……現實……那個冰冷的雨夜……遍地的死侍殘骸……還有……

陳雯雯！

她怎麼樣了？！

......

“雯雯！”

“你醒了？”一直守在床邊的那個男人說道。

消毒水的味道鑽入鼻腔。路明非睜開眼，視野從模糊變得清晰，然後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楚子航端坐在摺疊椅上，窗外透進的微光勾勒著他冷硬的側臉線條，平靜地注視著路明非，彷彿已等待多時。

“師……師兄！”路明非幾乎是驚叫出聲，牽扯到胸口的固定支架，疼得他齜牙咧嘴，瞬間從剛醒的迷糊中徹底清醒。

“師兄？”楚子航似乎對這個稱呼有些意外，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他很快釋然，自己確實比路明非高一級，這稱呼倒也合理。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

“找到你的時候，已經虛脫了。傷得挺嚴重，不過恢復的不錯。”楚子航言簡意賅地陳述了一下。

“麻煩師兄了，”路明非擠出個笑容，帶著點劫後餘生的虛弱，“師兄這是……碰巧撞見了？”他試探著問，心裡卻隱隱覺得不對。

“碰巧？”楚子航微微搖頭，目光重新鎖定路明非，“不。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

楚子航沒有繞彎子，單刀直入，“B市地鐵站的事，是你乾的嗎？”

喂喂喂！師兄你這審犯人嗎？連個鋪墊都沒有就直接問“是不是你乾的”？

這語氣也太直球了吧！你犯罪了嗎？請你坦白從寬？路明非心裡瘋狂吐槽，臉上卻努力維持著無辜和茫然。

“不是我。”

“我也覺得不是，現場我看過了。有被人掩飾過的痕跡，手法很專業。但造成那種破壞的言靈，核心應該是‘青銅御座’，再配合了一些控制人心的藥劑，製造出的教義傳播的假象。”他頓了頓，“你應該是把真正的兇手解決掉了。”

看來太子的人很高明，留下了部分線索來擾亂視野。

路明非點了點頭：“是的。”

接著，他半真半假地將地鐵站遭遇那個“吸血鬼”、以及自己如何利用言靈反殺的經過複述了一遍。

“嗯，和我推斷的差不多。是學校派我來調查你的。”

“嗯？”路明非這次是真有點驚訝了，“師兄……你就這麼直接告訴我了？對我一點防備都沒有？”

“沒必要。”楚子航的語氣理所當然，“第一，你不是兇手。第二，”他看向路明非，“你應該馬上就要加入我們了。提前告訴你，讓你心裡有個準備。”

“加入……師兄你就這麼斷定我會去卡塞爾學院？”

“不是斷定，是分析。”楚子航解釋道，“你覺醒了血統，擁有了遠超常人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你能單槍匹馬解決掉那樣一個危險的混血種，這意味著……你的‘血之哀’會更強烈，也更期待和同類呆在一起。”

“血之哀？”路明非配合地露出困惑的表情，雖然這個詞他熟得不能再熟。

“可以簡單理解為……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感。”楚子航的聲音低沉了些許，“這是混血種與生俱來的烙印，或者說……宿命。”

宿命？是啊，龍王和人類的混血，可不就是行走在鋼絲上的宿命麼。

“還有件事，趙孟華跑了。”

“跑了？！”路明非的心又提了起來。

“嗯。我找到你們的時候，他就不見了。”楚子航的眼神變得銳利，“帶走他的人……很可能就是B市地鐵站事件背後的那夥人。趙孟華流下的血液樣本，初步分析結果和B市那個‘吸血鬼’的成分有高度相似性。”他看向路明非，“這是一個危險的組織。我會把他們揪出來。”

“謝謝師兄！”路明非由衷地說。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分。”

“對了！”他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情，語氣急切起來，“陳雯雯！陳雯雯怎麼樣了！？”

“她恢復得很好，”楚子航頓了頓，“好得……有點不尋常。身上的傷口癒合得幾乎看不見痕跡，就好像……那場襲擊從未發生過一樣。”

楚子航站起來，削了一個蘋果遞給他。

路明非接過蘋果，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謝謝師兄！麻煩你了！”

“不用客氣。”楚子航依舊是那張沒什麼表情的冷臉。

路明非卻知道，這不過是他的保護色，這位殺胚師兄本質上還是個悶騷的暖男。

“待會兒，麻煩師兄過去，把她關於這件事的記憶……抹去吧。別讓她心裡留下陰影。”

“嗯。”楚子航毫不意外地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決定權在你。”他表明立場。

“抹去吧。”路明非重複道，語氣帶著些許疲憊，“麻煩師兄了。”

“嗯。”楚子航應下，重新看向路明非，“現在，你的血統已經覺醒，校長也知道你對卡塞爾有了些瞭解。所以，你是高考結束後直接進入學院本部？還是現在先在濱海這邊的混血種預科班過渡一年？”

路明非幾乎沒有猶豫，嚥下嘴裡的蘋果：“我可以去B市的預科班上一年嗎？”

“B市？”楚子航微微蹙眉，“B市……我需要請示他。”

“嗯，好。”路明非點點頭，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

他不在乎過程，只在乎結果。

“為了……陳墨瞳？”楚子航難得地流露出一絲好奇。根據他的調查，路明非與陳家的那位“紅髮巫女”關係似乎不一般。

路明非搖搖頭，“不是。為了夏彌。”

“夏彌？”

他查過路明非的事蹟，仕蘭中學的風評裡，路明非是陳雯雯的“舔狗”，B市那邊則隱約有他和陳墨瞳的傳聞。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夏彌”是誰？

“一個……很漂亮的小學妹。”

“小學妹？”楚子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本能地想追問，但良好的修養讓他剋制住了。現在直接發問，似乎太過唐突。

他決定換個話題，將思緒拉回正軌：“關於B市地鐵站的案件。根據我調查的結果，兇手應該是獵人網站某個核心圈子的成員，有吸食人血的特殊癖好。但是，學院方面，懷疑是你。”

“學院……懷疑是我？”路明非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是。只不過這背後有更大的推手在運作。”

“我殺掉了兇手，然後逃離了現場。”路明非坦然承認，“但我拿不出什麼自證清白的鐵證。他們背後那個組織的老大……叫‘太子’。”

“‘太子’？！”

“嗯。”路明非不再言語，關於帕西，楚子航沒有知道的必要，那是他和加圖索家族之間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