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哲的漁業公司雖然遠遠比不上富裕鄉鎮那些工商企業,他這個大老闆有時還得親自去當船老大,但確實是沙壟最大的私營股份制公司。

謝安海心中迅速估算一遍——自己現在身家、刨除固定資產還不到兩萬塊,這20%股份至少值自己身家的二十倍了吧?

那麼,代價是什麼?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問題。

自己和馮哲是有不少共同利益的合作伙伴,不是親爹親兒子,就算要補償因許靈姝帶來的風險,也不可能做到這個程度!

他心念還在急轉,馮哲卻悠閒地品著茶,緩聲道:

“阿海,你無需多疑,這裡面只有5%是我自己的,算是跟之前你給我的你家產業的5%做個交換。”

謝安海聞言皺眉道:

“叔,那5%你已經真金白銀付過錢了!”

“阿海,那8千多塊是請求你幫我照顧靈姝的。”馮哲笑道,“要是我又拿它換你家曬場和雜貨店的股份,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擺?以後還混不混了?”

謝安海搖頭道:

“可這5%跟那5%也完全不對等,我家曬場和雜貨店現在才值幾個錢?”

“絕對值的。”馮哲轉著茶杯道,“就憑你發起知青活動、掀翻徐家這兩件事,給我帶來的收益就不止這5%了,我還想透過你你給我帶來更多生意呢。”

謝安海沉思了片刻,凝眉道:

“這5%我接受了,可剩下這15%呢?”

“這部分不關我的事,我只是替真正的主人轉給你而已。”

“你是說......靈姝?”

“對。”馮哲點頭道,“昨天早上靈姝和衛警官一起到我這,後來衛警官先進山,靈姝留下來跟我聊了很久——阿海,你知道我這家公司是怎麼來的嗎?”

“不是從承包沙壟漁業生產大隊開始,慢慢發展起來的嗎?”謝安海反問。

“對,不過在那之前,我就有自己的漁船了。”馮哲道,“80年,那時咱們玉蒼還沒從高陽縣分出來呢,我只有一條小船,在海上遭遇大浪翻了,靈姝她爸正好在附近,把我撈上來了。”

“後來我跟她爸幹了一年多海運,還是想回家當漁民,她爸就出錢給我買了艘大船,我才發了家,才有機會承包漁業大隊。”

“那時我和她爸簽了份協議,給她留15%股份,等她成年就正式交給她。”

說到這裡馮哲自嘲一笑,道:

“但後來她爸媽出事前沒來找我,反而把她託付給山裡的老陳,大概是擔心我會因為股份問題而對她不利吧。”

這種擔心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你老馮難道真是什麼大善人嗎?

你跟她爸做事,說好聽點是幹海運,實際上不就是夾帶走私?

謝安海心中暗自吐槽,口中卻道:

“叔,昨天靈姝是怎麼說的,為啥把這15%轉給我?”

“她說自己以後只想做許靈姝,漁業公司屬於林素娟的股份她不要了,無償贈送給你。”馮哲放下茶杯看著他,“反正她現在跟你做事,你肯定也不會讓她受委屈。”

許靈姝這麼做,無非是想徹底告別過去,開啟新生活。

倒是這價值小几十萬的股份說不要就不要,這份決絕可不得了,但發生在她身上並不奇怪......

謝安海輕輕敲著桌面,很快便考慮完前因後果和利弊取捨,望著馮哲道:

“20%可不少......公司現在有幾個股東,叔叔你自己佔多少股份?”

“加上你總共6名股東,我56%,我老婆12%,其他三個都沒超過5%,分潤而已。”馮哲說著又開始轉茶杯。

“我明白了。”謝安海提筆在協議檔案上籤了字,又按了指印。

馮哲見他簽完,似乎如釋重負,姿態鬆懈下來,靠在椅背上笑道:

“阿海,等你這陣子忙完,我帶你見下其他股東,還有咱們的漁船、冰庫、海貨曬場和紫菜養殖場。”

“好的。”謝安海點著頭,旋又道,“叔,其實我在銀鄉接了個海貨單子,覺得前景不錯,等明天滿月宴結束,咱倆細聊下。”

“你看你看,我就說那5%交換得值,你是能源源不斷給公司帶來訂單和市場的!”馮哲撫掌而笑。

這時書房門被敲響,林雲珍在外面喊道:

“姐夫,貨擔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兩人應聲出門,回到院子裡,發現地上已經準備好五個擔子:

兩擔鮮貨,兩擔乾貨,還有一擔是50斤塑膠袋、兩個揹包和一個公文包,都已經套上扁擔,備好柴棍。

謝安海看了眼手錶,時間已經超過10點,必須儘快上山了。

眾人與馮哲道過別,安湖、安棟便挑起鮮貨先行,兩個姑娘馬上跟上,謝安海挑起塑膠袋和行李,兩位警官則挑著乾貨走在後面。

他們從位於海邊的馮家出發,沿著沙壟溪岸往上游走,路過沙壟中心校和鄉政府也沒有停留。

兩個姑娘性格都挺開朗,這會兒已經混熟了,一路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等真正踏上山路,蜿蜒爬了不到一公里,隊伍的速度和活躍度就明顯下降——

金盈盈已經滿頭大汗,拄著木棍咬牙硬撐著往上爬而已。

反而兩名便衣警官雖然挑著七八十斤擔子,神情卻很輕鬆,這身體素質真沒得說。

等到了山間一處小平臺,眾人停下歇腳,金盈盈便一屁股坐到路邊石頭上。

謝安海放下擔子,取了個水壺遞給金盈盈,問道:

“盈盈,還能堅持嗎?”

金盈盈咕嚕咕嚕灌了幾口水,喘著氣道:

“我感覺快要累死了,你們挑著重擔,怎麼看上去一點事都沒有?”

“因為我們從先就這樣,都習慣了。”林雲珍接過話,“就連我也能挑幾十斤一口氣走幾里路呢!”

“我爸他們當年也這麼辛苦的嗎?”金盈盈放下水杯問。

“開荒闢林、種稻壓薯、自食其力,辛苦是肯定的。”謝安海笑道,“但十幾年後回首,也是‘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呢!”

“哈哈,我爸他們幾個聊起知青歲月,有時拍桌子罵人、有時感慨懷念、有時又相互吹牛。”金盈盈道,“我對他們奮鬥十餘年的地方挺好奇的,這才非要過來看看!”

“那你可得加油堅持住,再休息會兒咱們就繼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