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德發出一聲淒厲慘叫,向側面跌倒,頭朝下翻進路邊水溝。

楊盼盼也被帶倒,眼看就要摔到溝裡,卻被光頭抓住後腰衣褲扯了起來,提在半空中就像一隻小雞仔。

她掙扎著想要呼救,卻對上一雙嗜血的雙眼,於是瞬間僵住一動不敢動。

於此同時,山路上方的謝安湖、江理想等人驚呼幾聲,下意識舉起扁擔柴棍往下衝了幾步,卻被謝安海起身揮手製止。

“阿哥,有沒有事?”謝安湖不放心,喊了一句。

“我和老哥相見恨晚相談甚歡,能有什麼事?”謝安海擺擺手,神色輕鬆隨意,“你們在那等著,我很快回來!”

這時光頭提著楊盼盼遞到他面前,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安海兄弟,一個查某仔而已嘛,你想留下的話,我就做個主給你了,老哥我很好說話的咧!”

在楊守德的撲騰和慘叫聲中,謝安海連連稱謝,雙手抱過楊盼盼,轉身放到臺階上。

“不怕。”他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輕輕拉住她顫抖的手,“老師馬上帶你回去。”

將楊盼盼交給謝安海後,光頭回身在路旁蹲了下來,看著邊慘叫邊掙扎著爬出水溝的楊守德,用長木棍敲了敲他的腦袋,道:

“楊兄弟,你叫聲太難聽嘍!我和安海兄弟話還沒說好咧,能不能麻煩你忍一忍,別吵吵?”

楊守德顫抖著對光頭伸出手,驚聲叫喚:

“洽呀,洽呀!嗯貪怕我,洽呀......”

他的鼻涕眼淚混合著血水和汙水從下巴流下。

“他在說啥?”

光頭轉頭望向謝元爍等人。

謝元爍、謝元燈和那些閒漢齊齊搖頭,不約而同後退一步。

有人一下子沒站穩滾下臺階,發出一連串悶哼。

“真是不中用。”光頭搖搖頭,起身一腳踩在楊守德腦袋上,“楊兄弟,我數到三,再吵吵我可就不帶你去隆港了啊?”

楊守德頓時瞪大眼睛,用手緊緊捂住自己嘴巴。

“這才對嘛!”

光頭冷笑一聲,放開楊守德,起身對著謝安海深深嘆了口氣,道:

“安海兄弟,不怕你笑話,老哥小時候也沒個好阿爸。那時候我堂哥們都能去讀書,但我爸只顧自己喝酒......

聽你說了這個小姑娘的遭遇,老哥一時收不住脾氣,希望沒有驚嚇到兄弟!”

謝安海聞言豎起了拇指:

“原來老哥也是性情中人,其實小弟我也想揍他一頓,卻又顧忌著要為人師表......不如老哥你真性情!”

“哈哈哈慚愧慚愧,老哥我就是這麼個直性子!”

光頭從地上撿起自己的斗笠,邊扇風邊笑道:

“不過兄弟,老哥我有一個小疑惑,一年一萬塊錢你不要、有權有勢的人不想結交、一天一個清水胭脂仔你也不心動——”

他突然停止扇風,收起笑容,目光直視謝安海:

“兄弟,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老哥,小弟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謝安海面露嚮往,“老婆孩子熱炕頭,孫子孫女滿地爬!”

“哈哈哈這算什麼夢想!”

光頭大笑起來,豎起大拇指道:

“兄弟,說真的,老哥我是真欣賞你,就說你在校門口那場大戲、以及為了個學生單槍匹馬來找我交涉,可謂有勇有謀又講道義!”

“而且我也聽說了你昨天對付謝慶閒的手段,一點都沒有讀書人的迂腐,是個幹大事的人!”

說著他拍了拍謝安海的肩膀,繼續道:

“如果你哪天不想教書了就來找我,老哥我最看重不迂腐的讀書人,而且我生意多的很,你想幹啥都行,錢不是問題!”

“多謝老哥抬愛!”謝安海拱手,“不過小弟到現在還不知道老哥怎麼稱呼?”

“免貴姓徐,承蒙兄弟們抬舉,都叫我七哥!兄弟,你以後要是有什麼難處,就去江南垟或者縣城,只要說找雲鶴徐七,準能找到老哥我!”

雲鶴徐七......

前世聽新聞裡播報的“雲鶴幫”團伙名單,有提到一個綽號“光頭七”的骨幹,好像名字叫......

徐允雀?

謝安海心頭微動,臉上不動聲色,連連拱手致謝。

就在此時,山路下方遠遠傳來講話聲,應是有人從山下上來了。

徐七戴上斗笠,對謝安海拱拱手,道:

“兄弟,老哥這就要走了,就不勞相送了!”

“七哥慢走,山路水路都要小心,注意安全!”

“好說好說,就此別過,啥時候去江南垟別忘了找老哥——走了,你們誰把楊兄弟帶上。”

“七哥慢走!”

“留步留步,不勞兄弟遠送!”

兩人依依作別,謝安海目送徐七等人下山,直到對方被大樹和山坡遮住身影,才鬆了口氣。

他低頭望向身旁,發現小姑娘正抬著頭看他,淚流滿面。

他伸手想要給她擦去眼淚,卻發現手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溼透。

於是他露出個笑容:

“楊盼盼同學,我們得回去上課了。”

“安海先生!”

小姑娘嘴角一癟,哭喊著撲進他懷裡。

他頓時手足無措。

這時江理想、謝安湖帶著一幫兄弟跑到身旁,謝安湖伸頭看了看下山的方向,疑惑道:

“阿哥,他們就這麼走啦?”

“不走難道留下來過年?”

謝安海白了他一眼,揉了揉楊盼盼的頭髮,把還在抽泣的小姑娘推到江理想身邊。

江理想連忙拉過楊盼盼,上下左右觀察,邊詢問有沒有受傷。

謝安湖再次看了眼下山的方向,撓撓腦袋道:

“阿哥,我是說他們怎麼就看著你打謝元爍耳光,還輕輕鬆鬆就把小孩還給你?”

“阿湖,其實原因你自己說過的。”

“啊?我怎麼不知道?”

“你說過的,在這狹窄山路上,我們在上他們在下,優勢在我。”

謝安海按住自家二弟的肩膀,道:

“我們是山野村夫,爛命一條;人家是富貴人,香車別墅、醇酒美人享之不盡,為個抵賭債的小姑娘跟我們拼命,不值得。”

“另外,別看他們也有十幾個人,但那個光頭真正能依靠的只有四個保鏢。”

“對上我們這些家族叔叔、兄弟,他敢信任謝元爍和謝元燈嗎?至於其他潑懶漢如楊守德等,可能巴不得他被我們打死呢!”

“所以,從我們追上他那一刻起,他就只有交還盼盼這一條路,剩下的就只是怎麼以一種相對體面的方式交還而已。”

“而我一開始打謝元爍耳光,其實是在主動給他遞臺階,他很聰明,馬上就看出來了。”

“哦!”謝安湖恍然大悟,“阿哥,怪不得你敢單槍匹馬找他們談判,原來優勢在我,根本不用怕!”

“不是的,阿湖。”謝安海苦笑。

“阿哥,我哪裡又說錯了?”謝安湖迷糊了。

“我很怕,怕得要死。”謝安海雙手依然按在二弟肩膀上,“我快要站不住了——阿湖,你扶著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