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海猛地抓住謝安湖的手,沉聲道:

“安湖,你仔細說說,你們是怎麼和謝元爍、謝元燈打起來,又是怎麼撿到這東西的?”

謝安湖見他語氣嚴肅,不免有些害怕,縮了縮腦袋,轉眼又怒衝衝地說:

“那兩個雞掰仔是有預謀的!昨天早上我和小弟在半路休息時遇到謝元爍,不小心被他聽到去熾溪賣羊的事。

今早他和謝元燈埋伏在村口,一看到我們就上來搶,手裡還有柴棍,要不是我帶著一根扁擔,賣羊的600塊肯定就保不住了!”

他越說越氣,聲音也越來越大。

謝安海深吸一口氣,拍拍自家二弟的後背,安慰道:

“阿湖莫氣,以後一定讓他們好看!那你知道這兩個賊仔平時都是在哪、在幹啥嗎?”

“聽說是在錢山、金庫、銀鄉一帶廝混,具體幹什麼就不知道了。”謝安湖回答。

“我知道了。”謝安海用力握了握電子錶,“阿湖,撿到電子錶這件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記住了嗎?”

“記住了。”

謝安湖應了聲,又捏了捏拳頭,躍躍欲試道:

“阿哥,那我可不可以叫上我的兄弟班,找機會把他們揍一頓?”

自家二弟果然還是這麼直性子暴脾氣,跟前世沒什麼兩樣!

謝安海聞言頓感頭大,直接賞給他一記栗暴,喝道:

“你要是敢主動找人打架,腿都給你打斷!”

說完這句,他想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叮囑道:

“阿湖,那兩個賊仔平時不在村裡混,到底是什麼情況、有什麼靠山,咱都不曉得,你可不能莽撞行事!

除非把他們的底子摸個通透,用堂堂正正的辦法把他們真正打疼打怕,再也不敢來惹我們!”

“曉得了,阿哥。”謝安湖摸著頭,有點委屈。

“去洗澡換衣服吧,中午到阿哥家吃飯。”謝安海拍著他的肩膀道。

“好咧!”

哄走二弟後,謝安海看了一眼電子錶上那八個字,拉過一把竹交椅坐了下來,靠在椅背上閉眼思索。

前世自己可以說是個純粹的山村代課老師,社會關係簡單。

要不是92年江理想突然遭難,自己都不知道“徐允鶴”這三個字,都不知道江湖上還有個“徐二爺”,號稱只比天老大小一點!

慘劇發生後,世恭先生和師孃東奔西走,想給江理想討個公道,卻被人誣陷,落了個瀆職的罪名,失去教師身份;

自己和林光輝也多次遭遇威脅恐嚇,光輝長子的滿月宴還被人潑了糞水、豬血!

當時正逢代課教師轉正大潮,只要透過資格審查後去參加師範函授,就可以拿到正式編制。

94年、95年自己和光輝兩次申請函授機會,都被人作梗沒有透過,導致光輝心灰意冷,95年秋辭職去大西北打工。

後來理想跳海,光輝從外省趕回來,在理想靈位前哭了一天一夜……

原來早在1990年,雲鶴幫的髒手就已經伸到自己身邊了,可前世自己竟然如此後知後覺!

莫不是前世世恭先生在天有靈、餘願未了,才把自己送回這個時代,來彌補這些遺憾?

所以元章才會提前五個小時出世,自己才有機會在今天早上來新屋,才會遇上謝慶閒上門訛詐?

是不是因為自己快速處理了訛詐事件,安湖才把這個電子錶拿給自己?

命運在面前露出一絲線頭,自己——抓得住嗎?

恍惚間,他想起重生前那一刻,世恭先生的黑白相掛在牆上,就那樣低頭看著自己。

“哥?阿哥?”

聽到幾聲呼喚,他一睜眼便看到安湖、安池和靈芳都站在面前,關切地看著自己。

見他睜眼,謝安池忙問:“阿哥,你.....為啥哭了?”

“小弟別瞎說!”

謝靈芳用棉手帕給他擦了擦眼角,輕聲道:

“我看阿哥是昨晚太累了,眼睛太乾了,所以要滋潤下!”

-----------------

傍晚時分,晚霞鋪滿天邊。

謝安海提著一籃雞蛋,走在山村小路上。

一張張熟悉的臉從身旁經過,一聲聲問候、恭喜不絕於耳。

都是隔世重逢的故人,在重生前大都已經化作牆上的黑白相。

翻過一座山崗,跨過兩條山溪,再爬上三段石階,便到了世恭先生的土石老屋前。

先生家門緊閉,他在門前坐了好久,直到繁星再次掛滿天空,才聽到山路上傳來幾聲咳嗽,一盞燈籠慢慢晃到身前。

“安海,你在這裡作甚,怎麼不在家裡陪著妻兒?”

“老師!”

謝安海順手提起那籃雞蛋,指了指放在雞蛋上的紅包:

“我來找師孃的,昨夜師孃辛苦那麼久,又不肯收紅包,今日我阿媽唸叨一整天了。”

“包甚紅包?都是一家人,三姐做人就是太仔細。”

林世恭搖著頭推開家門,道:

“進來講話吧,雞蛋放下,紅包我不收。”

謝安海跟著先生進了家門,隨手把雞蛋放到桌上,邊問道:

“老師,師孃怎麼還沒回來?”

“哦,她一大早出門前跟我說,走訪完要去鄉里一趟,明天中午前趕回學堂。”

林世恭點亮煤油燈,而後一手從懷中摸出裝土製菸絲的鐵盒子,一手抓起桌旁的水煙筒。

“那老師吃過晚飯了嗎?”謝安海又問。

“在光輝家吃過了。”林世恭點著頭,旋又笑問,“安海,你有事找我?”

謝安海沉聲問道:

“老師,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聽過‘雲鶴幫’?”

“雲鶴幫?”

林世恭放下才抽了半口的水煙筒,表情嚴肅:

“安海,你從哪裡聽到這個名字?”

“是這樣的……”

謝安海把兩個弟弟賣羊回家路上遭遇打劫的事說了一遍,最後道:

“我聽安湖說,謝元爍、謝元燈好像就在江南垟雲鶴幫、一個什麼‘徐二爺’手下廝混,想起老師見多識廣,就來問問。”

“攔路搶劫?那兩個棺材仔,早晚跟他們的混賬爹一樣抓去坐監!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樹頭不牢樹尾搖……”

林世恭拍著桌面怒衝衝罵了幾句,水煙也不抽了,板著臉對謝安海道:

“安海,吃點小虧沒甚大事,雲鶴幫的人你不要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