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帝城為誰開

“開門！”

當凌天那平靜，卻又帶著不容置疑意志的兩個字落下，人王那具無頭的帝軀，猛地一震！

他，緩緩地，從那孤寂了萬古的帝座之上，站了起來！

“轟！！！”

他那身早已殘破的【人皇鎧】之上，三千州的山川河流、萬家燈火的虛影，在這一刻，竟是如同被注入了最後的生命，轟然燃燒！

那不是火焰，那是人道願力在咆哮！是三千州億萬萬生靈，跨越了紀元，依舊不曾磨滅的守護執念！

“此路，通往帝城，亦是不歸之路。”

人王那宏大而疲憊的意志，在凌天等人的神魂之中，最後一次響起。

他那隻金色的骨掌，緩緩抬起，沒有驚天動地的法則，沒有毀天滅地的神能，只是，對著前方的虛無，重重地，一掌拍下！

“嗤啦——”

虛無，如同畫卷般，被撕裂了！

那裂縫的背後，不是冰冷的黑暗，也不是狂暴的亂流。而是一條，由無盡的、璀璨的、燃燒著金色火焰的英魂鋪就而成的古路！

每一縷火焰，都是一位戰死在邊荒的先烈！他們的身影，在道路兩旁若隱若現，有的在舉杯對飲，有的在擦拭戰戈，有的，則是在遙望著家的方向。他們，都在笑。

那笑容裡，有悲壯，有不捨，但更多的，是無悔！

“走吧，別回頭。”

隨著這最後一道意念的消散，人王那具頂天立地的無頭王軀，連同那身承載了三千州願力的人皇鎧，竟是如同被風化的神像，寸寸崩解，化作了漫天金色的光雨，緩緩地，融入了那條英魂古路之中。

他，將自己，也化作了這條路的一部分。

以身為引，為後來者，照亮歸途！

“恭送人王！”

張鐵山，這個流血不流淚的獨臂老兵，再也抑制不住，虎目之中，熱淚滾滾而下！他帶著身後三十五名漢子，對著那消散的身影，對著這條由億萬英魂鋪就的古路，重重地，跪了下去，行三叩九拜大禮！

凌天沒有跪。

他只是靜靜地站著，對著那條路，微微躬身。

這是，一個時代的敗者，對另一個時代的英雄，最崇高的敬意。

“走。”

他第一個，邁開腳步，踏上了那條，通往未知與希望的英魂之路！

這一次的穿梭，與之前的狂暴與撕裂，截然不同。

他們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厚重”。彷彿不是他們在穿越空間，而是有一片古老得無法想象的大宇宙，正在緩緩地，向他們“開門”。

不知過了多久，當眼前那無盡的扭曲光影，終於定格時。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瞬間，停滯了。

“俺……俺的姥姥啊……”石敢當，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愣頭青，結結巴巴地，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眼發直，嘴巴張得能塞進一顆龍頭。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不是城。

是一道牆！

一道，根本無法用視線去丈量其高度與寬度的牆！

它彷彿是從開天闢地之初，便已存在，上抵九天青冥，下探九幽黃泉，左右，更是延伸到了視線的盡頭，與那混沌融為一體！

牆體，並非由磚石砌成，而是由一種，彷彿是整個紀元被煉化後，所凝結成的、灰濛濛的未知物質構成。歲月，在它身上，都顯得無比稚嫩。無數的、早已風乾的、巨大到難以想象的神魔血痕，如同古老的圖騰，烙印其上，無聲地，訴說著一場場，足以讓仙王都為之顫慄的曠世血戰！

僅僅是站在這道牆的面前，一股比界海更蒼涼，比星辰更古老，比神明更威嚴的氣息，便撲面而來，壓得他們這些道基重塑的修士，都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轟——隆——隆——”

一陣如同山脈移動般的、沉悶的摩擦聲，自前方響起。

只見，在那道彷彿永恆不動的巨牆之上，一個龐大到難以想象的身影，緩緩地，從牆體之中，“站”了起來！

那是一個石人。

一個，身高萬丈，通體由與城牆相同的古老物質構成，身上爬滿了青苔，肩頭甚至還生長著幾株不知名神藥的石人守衛！它的雙眼，是兩顆早已熄滅的太陽，此刻，卻緩緩地，亮起了兩點，比星辰更璀璨的光芒。

一股，比之前人王甦醒時，更加純粹、更加古老的意志，瞬間鎖定了他們這群不速之客。

“人王血的氣息……”石人守衛開口了，它的聲音，不像是生靈，更像是無數岩石在互相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大道的轟鳴。“為何，還夾雜著界外的塵埃？”

它的目光，緩緩掃過張鐵山等人，那被“人道願力”洗禮過的肉身，在它的“注視”下，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嗡鳴！

“殘軀敗體，道基不純。爾等，無資格，踏入此城。”

一句話，如同九天玄冰，瞬間澆滅了眾人心中所有的希望之火！

什麼？！他們拼盡了一切，換來的，卻是一句“沒有資格”？！

“前輩！”張鐵山猛地抬頭，他強忍著神魂的刺痛，大聲吼道：“我等，乃是帝關將士！奉人王之引，護送恩公前來！敢問，我等，為何沒有資格？！”

“資格？”石人守衛那亮起的雙眸，似乎閃爍了一下。“資格，是戰死在牆外，而非苟活於牆內。”

“帝城，只收英雄骨，不留偷生者。”

它的聲音，冰冷，而又無情，彷彿是在闡述一條，亙古不變的天條！

完了！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這位帝城的守護者，竟將他們，當成了怯戰而逃的懦夫！

“放你孃的屁！”趙大頭，這個暴脾氣的漢子，再也忍不住了，他指著那巨大的石人，破口大罵：“你這塊破石頭！你他孃的知道個啥？！老子們，剛剛才從界海的鬼門關爬回來！你說俺們是偷生者？！”

“俺們是為了護住恩公！是為了……”

“住口！”張鐵山厲聲喝止了他。他知道，跟這種只認“規則”的古老存在講道理，是沒用的。

絕望，再次，如同潮水般，湧上了所有人的心頭。

然而，就在這片死寂的絕望之中。

一直沉默的凌天，緩緩地，走到了最前方。

他沒有去看那萬丈高的石人守衛。他的目光，只是平靜地，落在了那扇緊閉的、彷彿與天地同壽的巨大城門之上。

他抬起手，那隻，剛剛在血獄之中，執掌過【人王印】的、白皙而又修長的手掌，緩緩地，貼了上去。

沒有動用任何神力，沒有催動任何法則。

他就那麼，靜靜地，貼著。

這一刻，時間，彷彿停止了。

石人守衛那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它那雙由熄滅的太陽組成的眼眸，第一次，爆發出了一股，名為“震驚”的璀璨光芒！

因為它看到了。

它看到，那扇，自仙古之後，便再也無人能以“外力”撼動的，由整個紀元殘骸澆築而成的不朽之門！在那個白衣青年的手掌，觸碰到的地方。

一個，古老、威嚴、充滿了人道皇氣的“人”字，正在緩緩地，綻放出金色的光芒！

這還沒完！

緊接著，在那“人”字的周圍，更多的、屬於早已逝去的仙古七王的烙印，竟如同感受到了同伴的召喚般，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

“石”！“火”！“鯤鵬”！“朱雀”！“青龍”！“白虎！”

一道道，早已暗淡了無數個紀元的王者意志，在這一刻，竟被凌天身上，那股，屬於人王本源的氣息，重新喚醒！

“嗡——嗡——嗡——！！！”

整扇不朽之門，發出了震動萬古的轟鳴！

它，在歡迎！

歡迎那位，承載著他們共同意志的“戰友”……

回家！